《岳阳楼记》——廖光年书法作品欣赏（十九）

往事如风

　　《岳阳楼记》是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应好友滕子京之请，为重修岳阳楼而创作的一篇散文。本文通过描绘岳阳楼的景色及迁客骚人登楼览景后产生的不同感情，文章表达了作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旷达胸襟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政治抱负。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乃重修岳阳楼，增其旧制，刻唐贤今人诗赋于其上，属予作文以记之。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登斯楼也，则有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登斯楼也，则有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

嗟夫！予尝求古仁人之心，或异二者之为，何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

时六年九月十五日。

　　【译文】庆历四年春天，滕子京被贬为巴陵郡太守。到了第二年，政务顺畅，人民和乐，各种荒废的事业都兴办起来了。于是重新修建岳阳楼，扩展它原有的规模，把唐代名家和今人的诗赋刻在上面，嘱咐我写一篇文章来记述这件事。

我看那巴陵郡的美景，全集中在洞庭湖上。洞庭湖连接着远方的山脉，吞吐着长江的流水，浩浩荡荡，无边无际。早晚阴晴变化，景象千变万化，这就是岳阳楼的雄伟景象，前人的描述已经很详尽了。然而，这里北面通向巫峡，南面直到潇水和湘江，被贬谪的诗人和迁居的官员，大多在这里聚会，他们观赏景物的心情，难道没有不同吗？

当那连绵细雨纷纷而下，整月都不放晴的时候，阴冷的风怒吼着，浑浊的浪翻腾到空中，日月星辰的光辉都隐没了，山岳也隐没了形迹。商人和旅客无法通行，船桅倒下，船桨折断，傍晚时分天色昏暗，只听见老虎在长啸，猿猴在悲啼。这时登上岳阳楼，就会产生离开国都，怀念家乡，担心人家说坏话，惧怕人家讥讽的心情，满眼都是萧条的景象，感慨到极点而悲伤了啊。

到了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时候，湖面平静，没有惊涛骇浪，天色湖光相接，一片碧绿，广阔无际。沙洲上的鸥鸟时而飞翔，时而停歇，美丽的鱼儿在水中畅游，岸上的小草和小洲上的兰花，香气浓郁，草木茂盛。有时湖面上的大片烟雾完全消散，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湖面上浮动的光闪着金色，静静的月影像沉在水中的玉璧，渔夫的歌声一唱一和，这种乐趣哪有穷尽呢？这时登上岳阳楼，就会感到心胸开阔，精神愉快，光荣和屈辱一并忘了，在清风吹拂中端起酒杯痛饮，那心情真是快乐高兴极了。

唉！我曾经探求古时品德高尚的人的思想感情，或许不同于以上两种人的心情，这是为什么呢？他们不因为外物的好坏和自己的得失而或喜或悲。在朝廷做官就为百姓忧虑，不在朝廷做官就为君王忧虑。这样进也忧虑，退也忧虑，那么什么时候才快乐呢？那他们一定会说“担忧在天下人之前，享乐在天下人之后”吧。唉！如果没有这种人，我同谁一道呢？

写于庆历六年九月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