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的故事之回乡偶书（五）

晴水盈盈

每逢节假日，经常会被问到：“放假去哪？”“放假回老家呀！”“老家有什么好的?”老家有什么好的?老家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有山有水有树林罢了，不过是故乡故土故人情罢了，不过是有儿时无忧无虑逮过的蚂蚱扑过的蜻蜓追过的鸣蝉罢了……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一个小小的村庄而已。

小村庄里有条河经过，村子被自然而然的分为河南、河北。几个姓氏的人家一撮一撮的大多依山而居，河北基本是李家、张家、王家，河南依次是公家、柴家、范家、赵家、王家。虽然没有明确的划分界线，但似乎有种约定俗成的规则就是一大家人尽量住的不要太远。

村里没有街，也没有巷子。各家的院落，星罗棋布的分散在河南河北的山坡上。错落有致，却也毫无规律。彼此离得不算远，也不算太近。奶奶说很早的时候河南面都是山林，总共就住三五人家。后来三五人家生儿育女，慢慢的变成七八九家、八九十家……

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在某个傍晚沿村里的柏油路悠然自得的散步。在村庄没有通电的岁月里，山村的夜来的格外的早。太阳刚刚落下山，家家户户的炊烟就开始升腾。妇人们心急火燎的呼儿唤女回家，因为天黑了山上的土狼也开始嚎叫了。

土狼们三五成群的占据各自的山头，在暮色苍茫中开始它们的“演唱会”。低沉的、哀怨的、欢快的、愉悦的、长啸、短吟……变换着腔调，声音忽远忽近、忽高忽低。让人听了就忍不住毛骨悚然，总感觉一回头就能看到它们。老人们说土狼们长得像狗，不同的是狗尾巴是卷的而土狼的尾巴耷拉下来的。

有时候会在路边上、田地里看到类似土狼粪便的排泄物，但是几乎没有人见过它们。传说土狼是通人性的它们不会轻易伤害好人也不会随便祸害庄稼和牲畜。走着走着，远处的山上似乎依然有土狼的叫声传来。仔细听听，只有风声和水声。故乡的路，每一步都踩着回忆。

只要迈开腿路是很不禁走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从前村里苹果园的位置。于是跟孩子说起属于我们的苹果园小时光，那是一段酸酸甜甜的日子。如今，园子周围用石头砌成的院墙不见了，园子里的几百棵苹果树不见了，看园人在山坡上的石屋子也不见了。它们都去哪里了呢？三十几年过去了，想必是它们早已经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

从前村子里的苹果园真是大啊，总觉得猫着腰走啊走啊怎么都走不到尽头。苹果园的院墙真是不好爬，一不小心就哗啦爬塌了。要是一直塌着也是好，可常常下午塌了第二天又恢复原样了。只怨那些苹果，一个个的红的红绿的绿都长得那么好看。怎么能责怪小伙伴们爬墙头呢？只能怪院墙出现在了不该出现的地方。

羡慕那些鸟雀，它们不用小小翼翼的爬墙头就能轻易吃到红红的苹果。看它们轻巧的飞到树枝上，翘着爪子去啄心仪的苹果真是让人忍不住流口水。三五成群叽叽喳喳的吃的很是愉快，想往苹果园进的小伙伴们也是三五个人可惜没有翅膀。只能你踩着我的肩膀我踏着你的脊梁翻过院墙，有时候看园人一声突然的吆喝声就能把鸟雀和小孩儿们吓的四处逃窜。

后来的日子，买过很多次苹果却从未吃到爬墙摘的小苹果的味道。那时候的苹果树都是很老的果树，结出苹果也不是很大却是特别的脆甜。可能是因为那时候的小孩不知道山的外面还有山不知道别的村庄也有苹果园，可能是因为村里的果树只用农家肥喂养，可能是因为果树好像只用石灰粉和蓝帆水驱虫，可能是因为果园里的杂草看园人一年四季都在不断的清理……

大人们从早到晚几乎都在地里忙活，小孩们基本都是放养状态。大人们只要早晨睁开眼能看到孩子在睡觉，天黑的时候饭桌上能看到孩子吃饭，基本不用担心孩子。因为小孩们总会找到他们的乐园，靠山去山里玩靠水就到水里玩，靠近苹果园也就成了苹果园里的常客。光明正大从大门进去是行不通的，因为村里雇人看着果园专防小偷小摸和小孩儿。

兵不厌诈，小伙伴们想进果园常常使用调虎离山计。由腿脚好、身手不凡的娃娃先去北山坡吸引看园人的注意力，主力军从南面院墙悄悄潜入果园。找个隐蔽的地方窝起来，先屏住呼吸听看园人的动静判断其位置，等确认安全后才开始像大圣进蟠桃园一样专挑心仪的果子下手。等三两个苹果下肚后再摘几个悄悄的装满口袋，再蹑手蹑脚爬出院墙。

有时候也会不小心撞枪口上被看园人逮个正着，因为小孩子们会用三十六计他也会用将计就计。他会吓唬小孩说把小孩绑苹果树上让家里大人拿钱去领，却从未绑过任何孩子。有时看见也只是远远的吆喝几声，像是在吓唬孩子又像是在吓唬鸟雀。反正，他们都害怕他的吆喝声。

有时候大人得知了自家孩子去果园偷吃苹果的事会感觉不好意思，见了看果园的人总会客套几句。看果园的人常常是说：“没事，不碍事的。小孩子能吃几个，只怕他们爬院墙爬树摔了。”最好吃的苹果要数秋后落叶的时候，挂在枝头摇曳的小苹果。不知它们是被有心遗弃还是无心遗忘的，反正是特别的好吃。每每见到一个都如获至宝，常常是几个小伙伴你啃一口我尝一口格外的香甜。

苹果园的对面是一个叫“包袱地”地方，住着姓王的奶奶一家人，奶奶称呼其为“包袱地”里。“包袱地”里是个寡妇，据说她男人是放羊时在河边洗脸起身时不小心掉水里淹死的。不知真假，村里的大人小孩几乎都会游泳好像从没听说过淹死人的事。老太太一直没改嫁，倔强的带着俩儿子过日子。日子过得不好也不坏，院子倒是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一看就是利索人。

“包袱地”北面不远是果园，东面是庄稼地，南面是村中的河，西面是一个很大的栗子园。周围没有别的住家，按理说是一个宜居清净之地。但是远远望去，总感觉他们家在那莫名的有点孤单。“包袱地”里门口常常拴着几条狗，每次路过都不敢停下脚步。老奶奶看起来倒是和蔼可亲的样子，有时候她会喊我们：“家去喝水。”

小弟是不敢去她家的，因为他淘气气奶奶的时候奶奶曾经说过：“俺不是你奶奶，你找你亲奶奶去吧！”从此我们看到村里与奶奶年纪相仿的老太太，就说那是小弟的奶奶来领他走的。他便被吓的哇哇大哭看见陌生老太太就跑，看样子是真害怕哪个老太太来认她的亲孙子。

每次路过“包袱地”里门前小弟总会紧紧的攥着我的手，虽然我也只是比他大两岁而已。在他看来只要攥紧我的手，老奶奶就不能带走他。“包袱地”里门前的路边有几棵枣树，秋天的时候那些红红的枣儿特别的诱人。每次我想停下来摘个枣尝尝的时候，小弟总会小声说：“快走快走，老太太出来了……”

老家有什么好的呢？那不过是年少时曾经努力想走出去的小山村。虽说是山青水绿，却也是偏僻贫瘠。

年少时无数次想离开，因为向往外面的世界。随着年龄的增长，却发现越来越惦念故乡的原风景。

慢慢走在村中的路上，领着孩子像领着童年的自己。虽然他不知道土狼的叫声是什么动静不知道明明超市有卖苹果的为什么还要爬院墙去“偷”。

记忆是一条河，流淌着喜怒哀乐。有的沉淀，累积成岁岁年年的惦念。有的随时间远去，慢慢消失不见。

长大后走过一些路认识一些人见过一些美景尝过一些美食，才发现故乡是心生根的地方。有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一直有所牵有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