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今年苦夏,中伏过后,树上知了还吱吱吱叫个不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只是晨起每每遛弯,步道上总能见着几只知了。从树上掉下来的这些个知了,上到树上顶多也就六七十天。掉下来的知了,要么躺着要么趴着,不是已经“一命呜呼”,差不多也是奄奄一息。倘若见到有蚂蚁大军团团围住,必是蚂蚁在尽享饕餮盛宴,而不是在救助知了。倘若有大妈或者什么人躬身捡拾,也绝非在施行什么“人道”。至于拾起做什么,只有为此躬身的人自己知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曾听过一种说法,说知了鸣叫都在黄昏和夜间。我上网查了查,也浏览到这么一说。但“度娘”帮我扫除了个盲点,就是会叫的知了只是雄性知了,并非所有知了。知了鸣叫在黄昏和夜间,鸣叫的是爱,是雄性知了对另一半的爱的表白。巧的是知了由蛹成蝉也是这一时段。黄昏和夜间显然就成了知了痛并快乐的时刻。所以,说知了鸣叫在黄昏和夜间也没错。知了鸣叫的频率在1.5到3 kHz,个别的可高到4 kHz。这段人类发声的音频,不知怎么被雄性知了叫得还极富磁性,令雌性知了着迷得都身不由己寻声而去。喜欢音色柔和低沉悠扬的,都奔着“杨洪基”“刘秉义”去,喜欢高亢激昂的,都奔着“帕瓦罗蒂”“多明戈”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管说法全面与否,从儿时到花甲,夏天我所听见知了的叫声都是朗朗晴天白日。住到小区这十多年,一到夏天,吱吱吱的知了声,时不时从小区内外一棵棵树上传来,一阵高过一阵。上午如此,中午如此,下午也是如此。</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夏天,敢跟太阳叫板,不,应该说是跟太阳最和谐的昆虫怕也只有知了。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叫人皱眉叫人轻易不敢出门。唯有知了,太阳越大越快活,鸣叫起来也越是响亮,像是为太阳的万丈光芒喝彩。太阳似乎也感受到知了的热情,那万丈光芒也是愈加光芒四射,愈加明晃晃地照着大地。太阳和知了就这么“一唱一和”,把个夏天弄得“沸沸扬扬”好不热闹。夏天,俨然是太阳和知了的世界,太阳和知了的主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转眼又立秋。不过,重庆立秋不像北方,早晚都感觉得到凉意。往往立秋后的重庆,不光是白天,就是一早一晚,十天半月也还是夏天的温度,一点都不打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立秋这天,大约是早上6点过,我遛弯到一棵朴树下,不经意间发现一只知了正趴在步道边,遂蹲下身来看个究竟。这只黑褐色知了有五六公分长,通体油亮,一双翅膀像等高线一样的纹路清晰可辨。我掏出手机对着知了拍了张“标准照”,准备将其翻过面再拍张“腹肌照”,谁知右手食指刚触碰到蝉翼,知了那三对爪子便缓缓朝前挪动开来。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用拇指和食指赶紧捏住它坚硬的头部将其掉头翻了个面。刚放下,知了扑棱扑棱又翻转了过来,还吱吱吱叫出了声,缓缓朝前又挪动了几步。此刻“和声”从树上骤然而起,如歌如泣,越发响亮起来。一众树上知了也太没“城府”,就这样泄露了它们心境。当这只知了安静下来,只一会儿,四起的“和声”也戛然而止。如此再试一次,也是如此。这知了的“拗”劲儿我也是服了,就那么一口气也绝不“躺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无疑这是一位“帅哥”。如歌一样的叫声,我辨别不出是“男高音”还是“男中音”。但可以想象它业已完成一种使命,即将“魂归故里”。我也只好由着它,不再去打扰。尽管“腹肌照”没拍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关于知了的鸣叫,历来褒贬不一,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知了吱吱吱地叫着夏天,太阳倒是欢喜,却也叫得有人心烦意乱。我以前有段时间就是。但不知何时,叫人心烦意乱的噪声已云消雾散,我再听知了鸣叫,听见的已是一曲旋律,是一串可感知的音符——开朗、自信、执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知了从它来到这个世界起,它可能就没想过生命的短暂和无常,一天不歇地都在用它洪亮的嗓门为这个世界放声歌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知了洪亮的嗓门源自哪里我不清楚。但我知道,知了从一个灰头土脸的“丑八怪”蜕变为羽翼丰满的“帅哥靓女”,在地里没个三年五年不行,甚至长达十七年的也有。也就是说,知了一生多半时间都在泥土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据说刚刚蜕皮羽化的知了是绿色,肢体柔软,一双透明的薄翼和两只黑米粒大小的眼睛,就像一个可爱的小精灵。片刻,知了双翅变硬,颜色变深,还可展翅起飞。遗憾的是,发生在黄昏和夜间的这一幕,至今我都没有目睹过。即使我想亲眼看看未必就能见着。毕竟不是行家里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遥想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的时候,儿时的田园乐趣就已成为奢想。钢筋水泥筑起的楼宇,遮风挡雨固然比茅屋比干打垒好。但一旦住进去,我们的耳膜难免不被遮掩。曾经夏天一天也离不开的“听取蛙声一片”,也因远离了一汪汪稻田便也成为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幸好有黄葛树、小叶榕、香樟树、银杏树、梧桐树、槐树、朴树,以及不少可以遮荫的这树那树环抱着钢筋水泥楼宇,住在里面的我们才没有完全脱离大自然怀抱。当然,知了也是凭借这一棵棵大树吱吱吱地叫着夏天。我们由此也闻见这样一种人间烟火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知了来到这个世界,只为夏天一鸣。没见过雪花飘飘,也没见过春暖花开,也不曾带走一片云彩。待到秋高气爽的时候却都悄然而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重庆晚报》2024年9月11日刊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