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那年中秋

粟山峰

中秋、除夕及元宵节是中国人的三大传统团圆节日。团圆，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一种真实情感的强烈反应，既满足了对亲人的牵挂之情，又满足了对家乡的一份难以割舍的情义。

中国人历来注重团圆、向往团圆、渴望团圆、珍爱团圆。面对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我思绪万千，想起了许多陈年往事。记忆的闸门停留在充满激情和梦想的一九八零年。

那个年代，中秋、端午及清明节还不是国家法定节假日，每周只有一天休息时间，即星期天。每次过中秋节、端午节及清明节若非遇上星期天，就得等下班后才能回家与亲人团聚。

那年家里的经济条件，比七十年代尤其是七十年代中前期改善了许多，因为大哥、大姐及二姐先后成为生产队的“劳动力”，靠工分挣钱吃饭，也替妈妈扛起了家里的全部重任。

那年中秋，妈妈刚过了四十八周岁生日，由于多年的超负荷劳动，积劳成疾，健康早已亮起了红灯，之前还曾晕倒过好几次，病情时好时坏，很不稳定，着实令全家人担忧。随着我们兄弟姐妹四个先后长大成人，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妈妈，本该颐养天年，过几年清闲舒适的日子，然，一生勤劳善良的妈妈，根本闲不住，虽然不再干队里的体力活，但煮饭、做菜、扫地、洗衣服及针线活等家庭锁事一样不落。

在我们乡下老家，中秋节被视作除过年外的第二大传统节日，气氛浓厚而热烈，节日的安排非常紧凑，内容也很讲究。早上一般吃糕点（糖糕、发糕、水糕等），寓意未来生活如芝麻开花节节高；中餐吃米粉或面条，寓意健康长寿；晚餐吃子姜黄焖子鸭，寓意漂流在外的游子生活越来越安定；日子越过越红火；青椒、西红柿焖鱼，寓意生活红火，年年有余；肥肉或五花肉炒豆干，则寓意生活圆满，日趋富足；晚饭后赏月、祈祷、吃月饼，则寓意月圆、人圆、阖家欢乐与幸福！

说中秋，必说月饼。月饼是中秋节的象征和标志，每个年代的月饼都在诉说着我们对过去的回忆和不尽相同的中秋故事。七十年代是我有记忆以来最深刻的“票证年代”，那时候的月饼也是凭票限量供应的，皮厚、肉糙、油贫、馅少是那个年代月饼的综合特点，一般月饼里的馅料有青红丝、冰糖、冬瓜糖、芝麻粒及花生粒等。到了八十年代，随着人们生活慢慢富足，月饼的品种、质量也在革新、变好。常见高档一点的有莲容、荣华、豆沙、伍仁火腿及凤梨等。皮和馅都比七十年代的好很多。那年中秋我家就买了莲容和凤梨等。

那年中秋，爸爸已经退居二线，平时在单位主要做些对年轻干部的传、帮、带工作。爸爸早年做过胃器官部份切除手术，身体也不是很好，打算再过一两年就申请提前退休，然后陪妈妈到国内知名旅游景点走走看看，游览名山大川，领略自然风光，丰富老年生活，感受夕阳美好时光。既愉悦心情，又有益健康，还能弥补年轻时与妈妈离多聚少的遗憾。

那年中秋节的前一个多月，我满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离开家乡，告别妈妈，参加了工作，翻开了自己人生崭新的一页。

那年中秋节的前一天，我领到了工作以来的第一份工资，虽然金额很少，只有三十多元钱，但那是我付出劳动的报酬，我既激动又兴奋！

那天晚上，我独自坐在单位背面的草坪上，仰望天空中升起的那一轮明月，想起了家乡，也挂念生病多年的妈妈，还想到了爸爸，不知爸爸何时能回到家。此时此刻的我，归心似箭，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唐代诗人王维的佳句用在我身上，再确切不过。还有白居易的“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香心五处同。”更能反映我思念家乡和迫切与亲人见面的强烈情感，哪怕第二天就有可能如愿与亲人团聚，毕竟是我长这么大少有离开家乡，离开妈妈。

人在他乡，身不由己；渴望团圆，归心似箭。以前过节都是爸爸最晚回家，从那时起，该轮到我了，也让我体验了一把被家人等候的感觉。那时候每天只有几趟固定班车，还不见有私人营运。因为害怕错过最后一趟班车，所以下班后就直奔车站，不敢随意走动，更不敢逛街。

我匆匆忙忙赶回家后，已近傍晚六点。全家人还在忙乎，各司其职:爸妈负责做饭、做菜；大哥负责上街买菜、买酒、买月饼；大姐负责挑水、喂鸡、喂鸭；二姐负责找猪料、喂猪；我正好赶上时间点，帮家里洗青菜、拔鸭毛……在家人的通力配合下，大约晚上七点，一桌香喷喷的中秋佳肴终于摆上了桌子。

我利用开饭前那短短的时间，把自己领到工资那件事跟妈妈说了，并把扣除伙食费及日常开销后剩余的二十块钱交给了妈妈:“妈，您身体不好，这是儿子的一点心意，您收下吧，记得买点好东西吃。”妈妈听后很是为我高兴:“你爸前几天给过我了，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不容易，还是留着自己用吧，妈妈以后可能帮不上你了！”我坚决不同意，一定要妈妈收下，妈妈见拗不过我:“那好吧，妈妈帮你攒着，以后娶媳妇用……”

这就是一个母亲的高尚情怀，尽管自己的病情那么严重，还处处为儿女着想，对儿女只有给予，从不索取！

一家子频频举杯，把酒言欢，尽情享用那丰盛的中秋晚餐。大家和和美美，谈笑风生，盛颂团圆喜庆，共享天伦之乐……

酒足饭饱之后，大家按老规矩到屋后的菜园空地摆上一个圆桌，桌上放有茶水、和月饼。然后围坐在一起边喝、边吃、边赏月，之后还要向“月神”和“菩萨”祈祷求愿。祈祷，就是祈求“月神”和“菩萨”保佑；至于求愿，各人有各人的愿望和说词，一般不公开，只能自己心里明了。我的愿望自然是希望妈妈的病情能尽快好转，因为妈妈是我们这个家的“主心骨”，妈在家就在，妈好家才幸福。虽然只是一种形式，但却饱含儿女们的一片爱心和孝心。相信哥哥姐姐们也跟我一样的心情和愿望。

望着妈妈那憔悴而苍白的脸，我们做子女的，皆心如刀绞，先后投入妈妈的怀里，伤心落泪，失声痛哭……

人老思乡，逢节忆亲，这是我多年来养成的一种习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份情感变得越来越强烈，以至不能自拔！

一九八零年那个中秋节对于我们这个家而言，是一个大团圆的中秋节，温馨的中秋节，幸福的中秋节，也是妈妈在世时与我们共同度过的最后一个中秋节。那年中秋，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中秋，刻骨铭心的中秋，终身难忘的中秋！

文字:粟山峰

图片:来自网络

歌曲:想你的时候问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