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儿的小作文“念旧”

朱凯军

《念旧》

养一盆名叫妈妈的花，

原创 zhooopiter zhooopiter

2024年09月25日 16:42 美国 听全文

又是一个清晨，在Brooklyn的街道走走，往来晨跑的男男女女，或是遛狗遛娃的老老少少。大部分商店至中午才开门，于是只有和甜品店、咖啡店作伴。喜欢坐在橱窗前面等待蛋糕面包被依次摆上货架，猜测排队的顾客会买些什么，被黄油香咖啡香包裹，直到猜对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闲逛是没有目的地的旅行，左转还是向前，上坡还是下坡，全凭我心意。偶然转进一条干净的小巷，路边不知道是什么店，摆的康乃馨、洋甘菊、绿箩延伸到人行道来。早上的寒气还没消完全，没有被太阳照到的阴影处仍是冷色调，却被它们暖洋洋、水盈盈的姿态吸引。走上前来，才发觉是一家由废弃厂牌改造的花园，墙壁上的霓虹色涂鸦还在，旁边的铁板已然失去光泽。我用力寻找曾经的痕迹，却早已被勃勃生机所掩埋。用旧木板和小推车拼装的植物架上小花小草排排坐，乒乓菊总是挨着木绣球，金鱼草和海棠花相互缠绕、不分彼此。望着它们出了神，要是能带妈妈来就好了。

自从爸爸把家里的院子收拾出来，那里就成了妈妈的小世界。今天种盆小西红柿，明天她的猕猴桃又要熟了，后天昙花一现，大后天凤凰花开。得空了和爸爸倒腾池塘里的石头，在假山上放几盆新栽的花，乌龟鲤鱼和平相处，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景象。悠闲夏夜，总是好友烧烤相伴，辛苦了几个月结出的萝卜、香椿、小葱成为大家盘中的美味。春去秋来，院子的光景已然变了几番，她仍乐此不疲沉浸在她的美丽童话。

妈妈是我的审美启蒙。从记事起就一直跟在她身后逛街试衣服，时下最流行的阔腿喇叭裤、坡跟鞋、豹纹丝巾、流苏马甲、Bottega Veneta 编织袋、Burberry 风衣、Cartier 手镯，亦或是之后的丝质吊带、破洞短裤、Yves Saint Laurent 机车皮衣、Stella McCartney 针织开衫，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十几年过去，流行趋势已经换了一轮又一轮，她有时还是会找出十几年前的旧衣服穿。“潮流”这个词很有趣，潮起潮落，川流不息。时尚轮回就像是大浪淘沙，也许只有沉淀下来的那些，才是值得被我们珍藏的过去。每当我问她，在变幻的生活中，有什么是不变的。她的回答总是，品味，品质。

大概在六七岁的时候，每次上完英语课接我放学，咦，怎么妈妈手指甲变得亮晶晶的，怎么头发也变得卷卷香香的。于是每次她去美甲美发，我都要缠在一旁，仔细观察每个步骤，偷偷记下，自己买指甲油卷发棒照做。或是等到期末考试考了一百分索要一次美甲美发当作奖励。再长大些，妈妈每个周末都会陪我呆在美妆集合店，等待我细细挑选喜欢的产品，结账。在别的小朋友喜欢飞机积木玩具的时候，我偏偏爱上了和美有关的一切，但是我很幸运，因为妈妈支持我做我喜欢的一切。被丰盈的物质包裹着长大，在美的滋养下长大，在爱的灌溉下长大，在自由的选择中长大，胜过一切的一切。

她说，当时只有一个回北京的机会，她争着要回去，但是要先问了弟弟，再问了姐姐，都不回去才能轮到她。于是在去北京的前一个晚上，她彻夜未眠，怕最后谁也不带她，直到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她才肯休息。在飞纽约的前一个晚上我几乎没睡，脑中止不住的想象她在四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是不是也是这么度过的。夹杂着对未来的不确定和恐惧，但更多的是对一个未知世界难以压抑的兴奋、激动、狂喜。直至太阳升起，我们如此肯定、确信、笃定明天真的已经成为了今天。才舍得，让今天成为无法逆转的昨天。

花园的花静静地开着，脑中思绪已经走了好远，头发被晒的发烫，露珠也闪着金光，太阳出来了。回过头来发现脚边有一大束一大束的花正含苞待放，上面的牌子写着“Red Mum”，（红色的菊花/红色的妈妈）。

我也认识一盆花，生在黑龙江，长在北京，养我长大。

现在我换我来养她，

她的名字叫妈妈“胡卫芳”。

手扶佛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