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幽探胜之七——香杉湖水上森林

周光辉

摄影：眼儿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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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杉湖位于县城洞新高速连接线与崀山大道交汇处，湖面西临香杉湖小区，东倚绿荫如盖的一座小山丘，是县城山水相融的绝佳去处。香杉湖之美，美在湖中林立密布的池杉林构成绝美的水上森林，这在整个湘西南地区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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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宁县城，除却夫夷江，香杉湖是县城仅存最为开阔的水域了。本来摩诃岭的九眼塘也是山水相依的好去处，有着逶迤而下、水塘相连的山水景致。但如今塘水浑浊，且常干涸，枯瘦的样子很不好看。像病弱的女子，禁不起眼光的打量，游身期间，连停留的愿望也悄然消逝。

唯有香杉湖还能让人停驻匆忙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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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让人在香杉湖流连忘返的，也就是因为那一片独特的水上森林。树生长在水中，形成别具风味的水上森林景观。树是池杉，挺直的树干，秀美的树冠，像挽着裤腿的湘西南妹子亭亭玉立于湖水之中，风姿绰约，情致悠然。你一眼看去，刹那间便想起《诗经•野有蔓草》中的诗句：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湖水不是很清澈，长期没有清淤，也没有进行污水排放的处理，一池湖水就那么自然而顽强地储存着，终年不涸。从地理环境的角度来看，香杉湖是县城的一叶肺，也可以说成是县城的绿心。而在我心目中，它是县城的眼睛，尽管眼神有些阴翳，不是那么清澈明亮。但这眼睛散发的光亮，给整个县城带来了生气。水是有灵气的，香杉湖为夫夷小县城增添了十分难得的灵动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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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语》中有句话：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从普通人的修为来看，这个境界太高。因为这一境界既是文化的，也是道德的，说得是山高水长，不是世俗之人所能企及的。庄子说：“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意思是说，与人和谐相处，称为人间之乐；与自然和谐相处，称为自然之乐。在香杉湖，这两者之乐兼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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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香杉湖最佳时间是清晨与黄昏。晴明的日子，香杉湖的清晨是朗润的。东方的朝阳，在一片绚烂的霞光中跃然升起，将香杉湖周边的建筑涂上一层橘黄色。静谧的湖水泛出淡淡的红晕，像香杉湖仙子在叽叽啾啾的鸟鸣声中睡醒，披一身嫣红的浴衣，慵懒地对镜梳妆。池杉林间散射太阳光影恰似仙子的明眸闪亮，霞光铺满湖面，有若仙子脸颊上的胭脂漫洇开来，一池湖水波光粼粼，整个香杉湖浸染在一片烂漫的色彩之中。春夏之季的香杉湖，池杉针叶绿荫如幔。一池春水，凝碧沉玉，一行精灵似的水凫划破绸缎一般的湖面，向湖水的深处游去。黄昏时分，人们在湖岸边游闲地散步，偶尔有直播的年轻人旁若无人地又唱又跳。直至夜幕降临，湖中蛙鸣天籁般奏响，萤火虫提着小灯笼在幽黯的池杉林中自由自在地穿行，与夜空中的星光及香杉湖小区的人间灯火交相辉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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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杉湖最美的时节是秋冬之季，那是令人惊艳的美，美得整个夫夷小城为之出彩。

秋风瑟瑟，寒意阵阵，南飞的大雁将寒露从翅膀上抖落，凝结成大地上的寒霜。万物开始凋零，夏天的花花朵朵褪去其五彩斑斓的裙钗，湖岸边的青草脱下绿色的外衣，换上御寒的黄色冬装。香杉湖周边的栾树，率先在深秋争宠，以挂满树冠的串串红色的小灯笼夺人眼目。但它抗不住秋风的劲扫，不等雪飘南国，便落得满树秃枝。唯有一湖池杉，针叶似细密的篦帘，亲昵地梳理着秋风。针叶由青转黄，再由黄变红。恰似香杉湖仙子扯落冬日火红的晚霞，临风铺在湖面。池杉纺锤一样的树兜像架子鼓敲击着湖水，奏起舒缓优雅的节奏。池杉树干如排箫一样组合，风过林间，簌簌然想起如泣如诉的乐声。在风中摇曳的针叶，如轻轻拨动的琴弦，弹奏出如梦如幻的旋律。一株株池杉俏立于镜面一样的湖水之中，似香杉湖仙子穿上炫红的舞裙翩翩起舞。霞光映照湖水，湖中的倒影是红色的，湖面的枯荷是红色的，水凫的身影是红色的，连鸿雁飞过的叫声都是红色的。水天一色，如诗如画，整个香杉湖恍若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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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子说：上善若水。水是最接近道的事物，是品德美好的象征。天地之间自然而然形成的山与水的组合，那是自然造化之道。水静如镜，可以照见人面五官，可以倒映天地之物。心静亦如镜，可以识辨世间人心，可以烛鉴天地之德。

世间的一切并非是洁净如洗的，世间之物，人世之情，物有万类，情有万种。人们常常被物所累，为情所困，这几乎是难以逃脱的世俗常态。尤其是面对人生的挫折、生活的磨难、感情的困顿，甚而是无处不在的虚假伪诈，所有的话语都被过滤，所有的表情都被粉饰。香杉湖夜钓者的一声叹息，从喧阗的蛙鼓虫鸣声中惊悚而起，让人为之感慨万分。长夜独钓者，真的就是单纯地为钓鱼么？漆黑的夜幕笼罩着他，饥饿的蚊虫侵袭着他，他忘神枯坐，形若木雕，与黑夜厮守，待东方欲晓，悄悄地消逝于一片朦胧的晨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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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幻想寻找一个能宣泄情绪的去处，寻找一个能放松身心的清静之地。人世间并没有这样一个清静的地方，山不清静，水不清静，无山无水的地方更无清静。自然界的山水是滋生不出人世间的情绪的，自然界的情绪是天然的，遵循的是天道的原则。去年的桂花树花开两度，今年的桂花树不开花。桂花树的情绪只有自然才懂，人世间的人们只能揣度。清静也只能是自在人为，心静则静，心空则空。一如香杉湖之水，实际的湖水是浑浊的，但只要是水，它的自然属性是洁净的。智者乐水，那水是指终极意义上水的自然本性。所谓回归自然，放松身心，其哲学含义并不仅仅是心与自然的相融，而是心与自然的相生。心是自然之心，心物一体，才能拥有真正的清静心境。

人们向往自然，是想在无言的自然界中寻找真实的自我。与山对话，山无语，自与心语，自己与自己的心灵对话。山的无言，让你的心情慢慢地平静下来，清风过处，草木含情，情绪也随着平和柔顺起来。与水对话，水有声，相和而应，心绪随流水自然流淌，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连成一体，过去的已经过去，现在的也在成为过去。流水有意，心若水洗，如此游心于山水之中，身心与山水合一，便能与天地精神而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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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杉湖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在那里可以闹中取静，很适合独处。你在香杉湖岸边，挑一个地方坐下来，点燃一支烟，然后默默地凝视静静的湖水。水静而至心静，你可以什么都想，什么都不想。忘神之间，进入庄周梦蝶一般虚空恬淡的坐忘之境。感悟池杉能在水中存活，而且连片成林，逍遥于天地之间，乃是合符天德。人生一世，忧乐自知，得失自忖，福祸自渡。如果能像水一样通达，依循自然之道，物我两忘，得之不喜，失之无忧。懂得至乐则无乐，至誉则无誉，安之若命，这或许是香杉湖山水之境所寄寓的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