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琐忆 “文革”中的那些事儿

一了斋主人

往事琐忆

“文革”中的那些事儿

9，信仰的力量

在果园学校时所见所感（节选）

1970年下半年，我从九完小调往郊区果园学校（七年一贯制），教初中一年级数学，一呆七年。我调果园学校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文革”中的“反动”言论和写过的所谓的“反动“诗词，一半是因为“腐蚀”共产党员工人阶级的女儿，年轻女教师赖桂香，与之谈恋爱。后来又调往其它郊区和城郊结合区中学任教，直到1984年才调回市区。

果园学校离市中心不远，在市中心南岸，过河沿着河堤往西走约七八里地，在关山脚下澧水河畔的窑坡公社果园大队，约有二三百户人家，路姓，张姓，刘姓三大姓为主。据说果园曾经是明朝被贬澧州的华阳王朱悦耀的御果园，"文革"中在皇姑山曾发现华阳王的墓。果园的前山栽有成片的板栗树，后山栽有成片的杨梅树，传说也是华阳王那时栽的。

人生的相遇是由天安排的，人生的姻缘也是由天安排的，我被贬调到乡下，并没有割断赖桂香对我的一往深情。我很佩服也很感激赖桂香，不因世俗的偏见，不因我的阶级出身，不因我还只是一个代课教师，不因我曾遭受批判，不因父母和亲友的反对，不因人为的“捧打鸳鸯”而疏离我。每隔一两个星期，休息日她或者一个人或者带着她的学生，我曾经教过的学生，来果园学校看我，带些好吃的。我们在堤边上玩，也爬山。（1974年我们结婚，她24岁，我30岁）

一次我们爬山到了中武当。中武当为津市一座道观，建在关山顶上。曾经与北武当，南武当齐名，"文革"前香火鼎盛，"文革"时造反派"破四旧"一把火，烧得只剩下一处处残垣断壁，瓦砾粹片。我们去时，遇到果园十一队的社员路宏发夫妇，正在从山脚往中武当挑砖，路宏发我认识，一个虔诚的道教徒。平时一幅道士打扮，穿道袍，留很长的头发和胡须，30岁不到的年纪，显老。“文革”中曾遭到游斗，游斗以后他依然我行我素，打扮未变，因为他是贫农出身，大家也把他没有办法。文化程度不高，找我借过书，我曾送给他一本"古文观止"。在中武当山上相遇，我们很惊咤也很高兴，我问他，你们挑砖是干什么用？他说要把中武当修复起来。我很是怀疑，我问，就凭你俩夫妇？他肯定地说，是的。

时光如电，十多年前，大约2010年前后，离在中武当初次见着路宏发时已经四十多年。我与津市和澧县的摄影爱好者们到中武当采风，一座高大的殿宇呈现在我面前，殿堂内供奉着元始天尊，上清天尊，道德天尊的三座塑像，还有一座硕大的铜钟悬挂在殿堂右侧。在这里我再次见着路宏发，妻子已去世，就他一个人守着中武当，这个耗费了他一生心血的中武当。岁月的雕饰在他脸上留下了苍老的痕迹，面容廋黑，头发胡子已经花白，穿的道袍缀着补丁。我想他一定很清苦，很孤寂，为中武当的修复，几十年如一日，苦心孤诣，焚膏继晷，默默无闻，凭一己之力把一处处残垣断壁，瓦砾成堆的废墟变成我眼前的一座颇具规模的高大殿宇？路宏发做这件事，一生专做这样一件事，他是没有想到他死后，人们会记得他，会纪念他，谁又会记得他，纪念他？这比起现今的一些嘴里喊着“牢记宗旨，不忘初心”，而背地里却干着贪腐，肮脏，苟且的一些共产党人要高大得多，高尚得多，干净得多，纯粹得多。我想这是因为路宏发心中有信仰，这是信仰的力量。我不由想到许多去西藏的执念者，不畏山高路远，三步一扑伏，五步一嗑头，去朝拜他们心中的神山，因为什么？因为心中有信仰，这是信仰的力量。我还想到象秋瑾，林觉民，彭湃，江姐他（她）们，这些革命的先行者，有的家境优渥，有的散尽家财，却投身革命，凛然扑死，因为什么，因为他们心中有信仰，这是信仰的力量。现今的社会，人们还有信仰吗？

附

“反动”言论：

1.有成份论，不唯成份论，重在政治表现。说的好是好，下面的人只论成份，不看表现，你再表现好，别人也会认为你是别有用心，因为你的出身成份决定了你的本质。

2.对陈教肃老师说：我出身不好，你社会关系不好，死了，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我们埋了，来世投胎，变为工人或贫农就抬得起头，说得起话了。

.反动“诗词”：中秋寄张令浩

银盘一盏挂长空，秋雁声声惊晚风。

去岁泛舟澧江上，今朝分别各西东。

弄箫吹笛知音少，说古论诗少弟兄。

待等来春百花发，踏青共赏杜鹃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