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大广席

晚晴

文/原创

图/网络

　　也许因当下生活富足而吃嘛嘛不香了，也许真到了吃嘛嘛不香的老迈年纪了，也许生理味觉真的退化严重了，每当面对新鲜美食时却怎么也兴奋不起来。而在这吃不香、睡不好的日子里，却常常想起老家的大广席，时常寻觅儿时故乡吃六碗的老味道。

美味佳肴哪里有，唯有老家大广席。之所以在故乡叫大广席，就是办事设宴时除了下请贴外，乡亲们谁来随待。那时尽管故乡还很清贫，但老家办事讲面子，开设的丰盛的酒席上的美味佳肴十分诱人，香沁人们的心脾，好吃又解馋。一家设酒席，喜庆全村人，香飘几道街。特别是能请起鼓乐班子的东家，搭棚弹唱喜吹起来，更是惊动整个小屯，召来成群结对的村童们，热闹宛如过大年。

　　老家的大广席是千百年传留下来的民间礼仪习俗。大广席的置办是有一定的程序和礼节的，尽管各置办时形式大同小异。但都必须先设总待客之人一一老待客，（也称大張罗或穿大布衫的）。一般都是村里德高望众、有威旺、辈份高、懂礼数、能说道、有组织能力的年长者担任，为办操事情的总指挥（东家也尊重且服从其指令）然后安排流程。首先予算总开销，依次请厨师、定席次、设账桌、备用具、购食材、定邦工捞忙人员。事无具细圆满周到，让东家中意，捞忙的满意，客人乐意。而席面早时为四碟六碗，后增到六碟八碗，再后升为四四席。即四凉、四炒、四蒸、四烩的席面。

　　故乡里自古流传“来而不往非礼也”老话。礼尚往来，是老家维系相互关系和随份子的一种古朴单纯而实惠的形式。设账桌也是办事情重要一环，一般由老待客和东家推荐村里有文化礼节和诚实忠厚的亲友三人担任。一人执笔记帐，一人收款保管，一人监理唱数，从而客人们纷至随礼，也叫随份子、戏称买饭票。然后纷纷选桌找座位侯席，期间嗑嗑瓜籽、尝尝糖果、品品饮料、唠唠闲嗑，等候正式开席。

　　秉承邻里互邦互助，一家办事大家邦忙或入乡随俗、礼尚往来风俗习惯，在事情操办中，邦工捞忙者（今时叫服务员）由无尝的年轻小伙子（也有少数的姑娘）担当。比如送请贴、传喜讯、贴喜字、借用具、砌灶台。特别是从中选出圆盘手（也叫方盘手）负责端盘上菜和打掃卫生。并重点待好主宾席和娘家客人席（也分男、女客人席），待客或上菜要有礼节礼貌，招待周全仔细，以免娘家人挑礼。

那时老家办喜事时，徃往图的是吉利，以喜庆氛围贯穿始终。所以有的东家请来鼓乐班子，搭棚吹喜演唱二人转；也有争强好胜的东家请来对棚鼓乐，俩伙鼓乐班子对吹对唱比武打擂。将喜庆热闹气氛推向高潮。这时的东家院子里喜气洋洋，炊烟袅袅，几排菜锅里热气腾腾，孩子们嘻戏打闹，忙碌的人们穿梭来往，到处充满欢声笑语，好一派人间烟火喜气。宛如一帧帧乡野小屯的速描速写、好似一幅幅古朴的水墨画和局部的清明上河图。

老家小屯户数不算多，村民大都是饘亲挂拐、屯亲相连。一家办事大伙捧场，是传承下来的村风民俗，近亲和不把自当外人的基本是全家抬（全家人都去吃酒席）。由于场地有限，大广席往往分悠次，坐头悠的是娘家客和远道客人（娘家客必须中午前吃完席返程），然后是左邻右舍的屯亲吃席，一般都是三四悠后大广席才能坐完，所以也叫流水席。

　　儿时老家的大广席面菜肴香飘村野。由民间老厨艺人烹饪的老汤菜，总有一种原始独道的荤香、醇香和芳香。那暂虽然肉材不多，但是啥菜都有浓郁的肉香。而其中大人孩子都爱的是大闷子的醇香，而我对闷子和香肠情有独衷，尤其是屯亲闫老舅蒸的大闷子更好吃。每当闫老舅主厨时，都要烀一锅老汤，然后用老汤按土豆粉面子的生熟比例调对好粘稠度，再加入肉沫和调料后装入大小碗中上屉蒸熟。当出锅摆在案桌上晾凉时，满院飘出的闷子肉香，沁人心脾，诱惑孩子们直流口水。一坨坨大闷子看上去油汪汪，拿起来肉嘟嘟，切起来软颤颤，吃起来香喷喷，嚼起来回味无穷。即能空嘴吃，也能下饭吃，又是方便可口的下酒菜，十分受人们喜爱。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我仍然时常回味和寻觅儿时大广席的闷子香。同时也难忘儿时吃六碗的糗事惑囧事。那是童年一个难耐的夏日，听说后街一肖家办喜事，正在街上玩耍的我与四舅家表弟，被邦工捞忙的长辈抱上了坐席的餐桌。于是在六碗席的诱惑下，我俩便狼吞虎咽的大餐起来。当我五饱六撑而兴高彩烈的回到家时，被妈妈生气的一顿训斥。原来我这种不随礼而去吃席的行为被称为“赶圈”，是丢人现眼的。因此这种让我尝到吃六碗解馋美味，也体验到丢人现眼的苦涩的糗事，从而记住了“赶圈”的冏事。

　　在儿时老家，清晨，当第一声鸡鸣犬吠引来东方第一缕阳光时；当静谧的小屯农家院里突然人来人往的忙霍起来，惑垒灶架锅、或搬桌抬凳、惑恭贺道喜、惑饮烟热气腾腾时，一场充满浓郁乡情民俗的大广席拉开了帷幕。于是车马声、鞭炮声、嗦呐声惊动了整个小屯，喜乐了几条街。一些远亲近邻纷至踏来贺喜坐席。当老待客一嗓子“乡亲们开席啦”时，圆盘手们手举肩担方盘鱼贯而入，将一盘盘、一碟碟、一碗碗美味菜肴摆上桌后，老家的大广席便一悠接一悠的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