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读高中时,正是我的叛逆期,不巧遇上了我妈的更年期。下放返城不久,常年劳累与精神压力,导致母亲身体状况不良,时常发脾气,莫名其妙的对我情绪输出,我那时无法理解,争辩反怼,满脸写着两个字“不服”。</p><p class="ql-block"> 看了一部阿尔巴尼亚电影《宁死不屈》,里面的故事全忘了,但记住了一句经典台词“墨索里尼,总是有理。”于是,每次我妈开始唠叨时,我便借此反击“妈,你就像墨索里尼,总是有理。”</p><p class="ql-block"> 当然,联想起自己小时候母亲无微不至的关爱,我又深感内疚,不要惹妈生气,墨索里尼,心里念念就算了罢。</p><p class="ql-block"> 叛逆期的沉淀,渐渐清晰了自己对未来的愿景,我要尽早独立,我要飞向远方。十六岁高中毕业下乡插队,考工回城,脱产读书,辞职赴海南……,所走的每一步都是自己主动选择,无怨无悔。</p><p class="ql-block"> 自己成家当了父亲后,忽然间懂得了母亲的不易,明白她的初衷,以及她一生的执着。</p><p class="ql-block"> 我的母亲,出生于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奶妈喂奶喂到她上私塾,西风刮来时改上教会学堂,一路求学,从临川中学到医专毕业。外公视我母亲如男儿,从小给予她精神上的富养。</p><p class="ql-block"> 民国时走上街头,参加反饥饿反内战学生运动;解放后考进银行,业余时任女篮队长,参加系统内省级比赛;文革时,因父亲被冤屈关入小黑屋,她下放山村,独自抚养五个儿女;人到中年,不堪承受生活重荷,多种病痛缠身,不得不提前退休。这就是我的脑海里,闪现出母亲在不同时期的重要片段。</p><p class="ql-block"> 随着我的叛逆期消失,母亲也脱下了“墨索里尼”外衣。尤其在大嫂生了儿子后,我妈整天抱着宝贝长孙,笑的合不拢嘴,满脸的慈祥,哪还有什么脾气。</p><p class="ql-block"> 大侄子五岁时,聪明乖巧开始显露,路上捡个烟头,告诉别人是专给爷爷抽的;还信誓旦旦说“长大了赚钱带爷爷奶奶去美丽国玩。”这无疑戳中了我母亲的心窝,更心疼的不得了。我不免有些耽心,过度溺爱未必好事,就怕适得其反。</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提醒母亲,千万别宠坏了小侄儿,我妈的“墨索里尼”再度附体,指责我“你别忘了,小时候我宠你,怎么也没见宠坏。”瞬时怼的我哑口无言。</p><p class="ql-block"> 仔细琢磨,是啊,自己小时候挑食,母亲隔三差五带我上馆子;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并不宽裕,但母亲总是给我买好吃的零食,不让我眼馋他人。我怎么就没有恃宠而骄,甚至变坏呢。</p><p class="ql-block"> 社会上久经摸爬滚打之后,许多事情豁然见通。人与人的差别,成长环境的不同……,皆可能造成大相径庭的结果。</p><p class="ql-block"> 母亲那年七十三,肺癌晚期折磨的人非常消瘦,临走前几天,已处昏迷状态,最后回光返照,虽说不出话,但仍盼着见到长孙才咽下最后一口气。</p><p class="ql-block"> 我至今无法忘记那一刻,欲哭无泪。我的耽心,终成了“墨索里尼”的遗憾,还不如让她“总是有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