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念中的金色

啊嵐弟

秋天来了，总惦念乡村的金色。 秋天，乡村能呈现金色的东西似乎很多，但我尤其惦念的却是待收的稻田，那粒粒饱满的稻穗，那根根直立的稻秆，那片片或黄或绿的稻叶，都会凝结成我满心的思念和满心的喜悦。 住在过去的城市里，看稻田已不太容易，而今，随着城市的扩张，稻田仿佛变成了一种遥远的记忆，不出城几十里，想找一片稻田，想在那田埂上流连半晌，就是一种妄想。 如果秋天来了，恰好有很多事情要忙，总没有那么一点点空闲的时光，总不能把事情撇在一边，然后走出城市，走进乡村，那么，无论你对稻田再怎么痴心，都可能要错过稻田的金色，再凝结成一串惦念，再期待下一个秋天。 今年这一段就忙，至于忙些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没时间去乡村转悠。眼看着白露过，秋分就要来了，田间的秋收就要结束了，心里着急了：再不去乡村里转转，今年就见不到稻田的金色了！ 上周总算得闲半日，下午四点过驱车出城，去了三十多公里外的龙里河大桥，在夕阳里流连了那一片金色的稻田。数年前偶然到过那里，当时正在兴建龙里河大桥，本来是想看看悬索桥的施工，却意外地发现了这片稻田。 虽然这是一个以农业为主的省，但是这里多山，沟壑纵横，少有大片的平地，这里的稻田多是依傍山势开垦出来的梯田。龙里河大桥边的这片稻田就是梯田，但山势起伏不多，眼观是梯田，手机拍照却＂梯＂不起来，整体规模也不大，自然也就不会有加榜梯田、高要梯田、红渡梯田的名气，也就是一片不大的＂稻田＂而已。 走近这片稻田一看，已经收割过半。心中感叹：＂来得还不算晚！＂ 夕阳晚照，天色湛蓝，那还未收割的稻田是绚烂金色，那立在田间的稻草把是绚烂金色，就是只剩稻草桩的田地也是绚烂金色，甚至连那些在田间忙碌的农人也是金色绚烂……金色绚烂，正是我心中的惦念。 我们走在田埂上，贪婪地吮吸这田野的风，这风里有浓烈的香，是稻穗的，是稻叶的，是稻秆的，是生长稻谷的泥土的……这浓烈的香味里，是辽远了的依稀的记忆。 几十年前，在傍偏远的山村边上，有三间土墙瓦房，就是我家。房前是五六米宽的院坝，院坝坎下是条水沟，水沟边是小路，路边就是一块田。我们家是外来户，就成了离村子较远的单家独户。幼年时，总站在院坝边看人们在那块田里劳作，特别是夏秋两季的情景，让我记忆如新。 初夏时节，收了油菜籽或麦子，就将水沟里的水引入田里，等水淹过泥土，几个成年男子就给牛套上犁，开始犁田，犁完后再给牛套上耙，将犁铧翻起的泥土耙平，淹没在水下，然后又用用五齿的钉耙耙起稀泥敷在田埂壁上……这叫＂打田＂。田打好了，男男女女就用背兜背来了捆成把的秧苗，分散地扔到水田里，接着就都下到田里，将四五棵秧做一窝插在泥水里，因为人多，不多久，一窝窝的秧苗就成了行成了列，而后就插满了整块水田…… 秧苗会蔫黄几天，然后就＂反青＂，然后就蓬勃生长，最终就长满了水田，不走近了看，真分不出行列……在稻穗抽出、稻花飘香前，还有一两次＂薅秧＂，一群人在田埂上挽了裤腿，下到秧田里，在水里趟着，偶尔拔起一绺稗草拿在手里或扔上田埂。很羡慕他们啊，那薅秧的样子，就像在绿浪里戏水，只是我知道稻叶很＂豁＂人，从来不敢光着腿下到那绿浪里去。 在我带着弟弟在那小小的水沟里捉鱼的日子里，夏天就悄悄地过去了，田里的秧苗变成绿浪，绿浪被秋风一吹就变成了遍地的金色。于是，田埂被扒开一道缺口，田里的水从缺口处流出，流进那条水沟里，在田里逍遥一夏的鱼儿也到了水沟里……几天后，女人们背着背兜拿着镰刀来了，背兜里有麻袋；男人们抬着＂搭斗＂来了，那是个倒梯形的大家伙，是用来脱粒的。镰刀挥舞，稻谷一片片倒下；＂邦邦＂声响起，稻粒落在搭斗里，装进麻袋里，背到生产队的晒场，过秤分了，晒到各家的院坝里；稻草捆成了把儿，像一个个呆立着的稻草人，让阳光晒干，让秋风吹干。 看，打田插秧；嗅，稻花清香；看，金秋稻浪，听，搭谷＂邦邦＂。岁月悄然，年复一年，读书，放牛，放羊，割猪草……流逝了童年，带走了少年，还没种过地，也没下过田，我就离开了那个山村，再后来一家人都离开了那个山村……只是乡村秋日的那片金色烙进了我的记忆。 眼前的这片金色里，看不见＂搭斗＂，听不到那记忆中的＂邦邦＂。有的是燃油动力的脱粒机，还有我完全没想到的收割机。在这基本都是梯田的山区，小型耕机替代牛耕，已不稀奇，但看到中型的收割机，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在影视里看到过大型的轮式收割机，以为收割机都是轮式的，我真想不出轮式收割机怎么完成梯田环境的收割。今天正好有台收割机在工作，我们就沿着田埂朝它奔去。 走近一看，收割机不是轮式的，而是履带式，两架钢梯，就是它爬坡下坎的工具。收割机刚割完了一块田，我们看着它如履平地般地跨过了近2 m的田埂，开始收割一块一亩大小的稻田，它一趟过去一趟过来，几个来回，也就十分钟左右，就把这块田收割完了。这效率，真的让人惊叹！ 田地里参与收割的多是老年人，很少有年轻人，乡村振兴，山区农业走机械化道路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真的希望乡村有更快更好的发展。 惦念的金色，乡村秋日的稻田。 【后记】 两日后的周末又去了另一片稻田，满以为还是满地金黄，到了一看，不仅收割完了，而且稻草都快收完了，只余浅浅的稻桩。 要看乡村金色的稻田，最好得在中秋节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