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10）

上善若水

艰 难 的 回 家 路

2024.9.23

军人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回家探亲了，可这对于边防军人来说，往往也是遭罪的时候，因为离家太遥远，加上过去的交通不便捷，一路奔波太辛苦。当年我每次回家探亲，一路马不停蹄，至少也要走10天才能到家，如果路上稍有担阁，就要更长的时间。

每次回家探亲，出发当天，先随连队的卡车下山，下山路14公里，到达山脚下。从山脚到县城90公里，当天晚上只能住到县城。那时候那个县城每天到昆明只发一趟班车。那时候北京、上海等地下放在当地的知识青年非常多，他们也要经常回家探亲，所以乘车的人很多，票经常不好买。如果第二天买不到票就得在县城再住一天，直至买到票为止。从县城到昆明，需要五天时间，一路上除了极少数路段是柏油路面，基本上全是沙石路面，汽车在上面行驶十分颠波，且灰尘很大，每辆车驶过后路面扬起的灰尘就会形成一条长龙，两车交会时满车都是飘进来的灰尘。每天结束行程从车上下来时，个个乘客都是灰头土脸的。全路都是盘山公路，路面又很狭窄，一边傍山，一边就是悬崖，十分险要。尤其是两车迎面交会时，其中一辆就得紧靠悬崖边缓慢行驶，我们所乘坐的车只要一遇到这种情况，很多乘客都从坐位上站起来，两眼紧盯着外面的万丈深渊，心都提到嗓根，屏住呼吸，等两车交会过去，悬着的心才放下，才敢长舒一口气坐下来。沿途经常能看到交通事故，看到翻到悬崖下的汽车残骸，有一次我还亲眼目睹了一个人因车祸遇难，遗体就那么毫无遮盖地放在路边。

那个时候的长途客车不像现在的豪华大巴，条件十分简陋，不用说没空调了，座椅全是硬座，也不能任意调整角度，直挺挺的，前后座椅间距非常小，人坐在椅子上只能直挺挺的端坐着，脚也伸不开。车子的车况都非常差，在沙石路上跑起来车身到处叮叮当当响个不停，十分吵人。因为这五天汽车始终在盘山路上转圈，五天坐下来到昆明时，人的头都发晕，一直打转转，眼睛发花，耳朵嗡嗡作响，两条腿和脚都肿起来了，一直要持续好几天才能恢复常态。

从县城到昆明坐汽车这五天，我们每天只吃两顿饭，每天早上天还没完全亮，我们就得从下榻的旅馆起床乘车出发，因为太早，旅馆附设的饭馆还没烧饭，吃不上早饭，一直要到中午汽车才开到吃饭的地方让我们下车吃饭。另一顿饭就到晚上我们下榻的地方才吃上。当年云南山区旅馆的住宿条件非常差，有的晚上都没有电灯，靠点着焟烛照明，早上天还没亮摸着黑起床，也无法洗脸刷牙。

乘坐火车也不比坐汽车少受罪。那时候火车卧铺票根本买不到，连坐票也很难买，要想买到坐票，要在那里排队等。那时候我们都归心似箭，哪等得急呀，我们都不等了，就先买无座位的站票先上车再说。车上人满为患，过道上、两车厢连接处站的都是人，要上厕所早早就要去排队，否则根本来不及。我第一次探亲那年还算幸运，大约三、四个小时后有人下车，我弄到了一个座位。有一年我回家在车上整整站了七小时才弄到座位。有时在车上实在熬不住，拿两张报纸铺到座位下的地上钻进去睡觉。由于车上人太多，乘务员也不打扫卫生，地上满是污渍，气味非常难闻。车上也不供应开水，凉水刚开车时还有，几个小时后就没有了，在火车上几天都既不能刷牙也不能洗脸。

有一次探亲，我从部队驻地的山下傣族人的香蕉园里买了一大串香蕉，足足有二、三十斤，我想这东西带回去是个稀罕物。由于坐汽车几天气温就高，上火车后更热，我辛辛苦苦扛来的香蕉在半道上都熟透了，不能再往家带了，我只得将香蕉分给车厢里其他旅客吃了。从昆明上车，经过二天半三夜，到达上海。因为在车上坐得太久，下车时两条腿都肿得老粗，走起路来脚都迈不动。

在上海中转要第二天才有车去合肥，需在上海住一晚。那时候在上海中转住宿很麻烦，旅客不得自找旅馆，旅馆也不得擅自接纳旅客，旅客要先到一个专门机构报到，由这个机构安排旅馆住宿。安排的旅馆离车站近还好，要是远就遭罪了，偌大的上海，人生地不熟，还背着行李，怎么找呀！第二天早上登上去合肥的列车，车上多数是合肥人，满车乡音，听着真亲切，激动得眼泪在眼眶直打转。当时从上海到合肥，火车需要一天时间。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上床睡觉，把损失的觉补回来。

尽管已过多年，但至今一想到当年戍边时回家探亲的艰难历程，就像做一场噩梦！边防部队本来生活就十分艰苦，可连回家的路都那么难走，边防军人太不容易了！如果说解放军是最可爱的人，边防军人就是最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