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秋

周五明

　　在海南，而且住在城市，秋景不是很浓，秋味不是很足。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故乡的秋。

秋风扫过山林，深红的、浅红的、淡黄的、灰白的树叶，似舞者在旋转，如蝴蝶在翻飞，打着卷儿，悄然地飘落；细长的、金黄色的松针也不甘寂寞地去亲吻大地。小溪的水变得清瘦、绵长，淙淙声如二胡曲空灵、幽怨。大青石被秋风吹得十分干爽，，躺上去，一股清凉熨着后背，让人舒服极了。山脚下，一群小孩儿，拿着竹耙，在树底下来回奔跑着，不一会儿，竹耙上便挤满了松针和树叶，小孩将它们抓下来，放到篮子里，然后，又握紧竹耙来回拖。有时累了，伙伴们还将三五个竹耙架起，再站在六米开外，用石块去扔，谁能一下子将竹耙打倒，谁就能得到其他伙伴的一把柴。

松树林间，松脂的浓香，枫树叶的清香，油茶花的醇香，齐在空中酝酿，吸上几口，让人快乐而享受。小鸟在林间欢快地歌唱，有时，会从田野上传来牛的欢唱，偶尔也会从田野上传来男人们高亢的雄浑的山歌。山中有好水，平地有好花。人家有好女，无钱莫想她。这时，脸皮厚的大姑娘，会亮开嗓子，对上一段：仔仔你莫傻，哥哥你莫呆。黄花满枝头，为何你不采。田野上，高粱骄傲地举起了火把，大豆撒欢地摇着铜铃，稻子欢喜地笑弯了腰身。人们弓着背，在挥镰收割，“嚓嚓”的割禾声有节奏地响着，邻家阿妈直了直身子，只见她一手叉着水桶腰，一手握着镰，看看眼前金灿灿的饱满的稻子，又返身看看后面用力而有节奏地踩着打禾机的丈夫和儿子，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且不说这颗粒饱满的稻子，还有那红彤彤的柿子，黄灿灿的桔子，裂开嘴的栗子，油光闪亮、黄中泛绿的茶果，紫色的葡萄，黄澄澄的梨子，红通通的枣儿，赶趟儿似的，挤满筐、堆满篮，滋润着乡亲们的心田。看，山坡上，刚挖出的地瓜，上面还粘着湿湿的沙土，表皮细嫩，散出诱人的清香，我忍不住拿起一个，在旧衣服上擦了擦，用牙齿将皮咬掉，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甜甜的汁液，沁入心脾，有时也会嚼到一粒细沙，“呸”地吐掉，再咬一口吐掉，又贪婪地吃了起来。晒谷场上，常常生一堆火来烧秕谷，烧了一层，第二天下午又会加一层。

　　若不下雨，可延至几十天而不熄。我们便将地瓜埋入火堆里，玩上一会儿，伙伴们闻到地瓜香时，便一窝蜂似的拥去，用棍子将它拔出来，小小的薯蒂已被烧黑，还冒着烟，我一手抓起来，手被烫得火烧火燎，忙扔到地上，一边跺着脚，一边用嘴去吹烫红的手指，小伙伴们便会幸灾乐祸地狂笑。花生地上，男的在前面挖，女的在后面摘，我们一群小孩子便跟在妈妈、婶婶的后面，将她们扔下的一蔸一蔸花生拾起来，将那些瘪的，未成熟的“水子”一古脑全抓下来。收工时，我们提着大半篮“战利品”回家，煮好饭，妈妈便将那一篮花生洗净，倒进锅里煮了，吃完晚饭，便揭开锅盖，盛上一大碗，来到禾场上，一边听爸爸讲故事，一边享用自己的劳动果实。

有时，大人们在摆龙门阵，我们小孩儿就捉迷藏，那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新稻草堆，是我们藏身的好地方。有时大人们怕我们将草堆踩散，会呵斥、驱赶我们。于是，我们又开始跟大人们玩“藏猫猫”。有时，被我们气恼的大伯会到家长面前告状。带着一身臭汗回到家时，父亲会揪住我的耳朵“臭小子，疯玩到这么晚才回家，明天不上学了吗？”嘴里嗔怪着，但眼里满是父爱，我扮了个鬼脸，便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入夜，月光如银，秋风送爽，传来松涛声、蝉鸣声，还有远远近近的几声犬吠，风中含着刚烧过的火土灰的味道，还有稻香和瓜果香。人们听着秋声、闻着秋味，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