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我心

汐止水

山坡上的彼岸花，不经意间，已开成遍野的风华。我骑着车，在秋叶缠绵的风中，看光一点点明媚这座睡眼惺忪的城市。人间烟火往来，似乎每个人都有一个目的地要到达，而我只是途经，连与它的重逢，也是一段不期而遇的旅途。

那是一片无人看顾的林深，可初春的时候，木兰花会开出耀目的白，盛夏时节，栾树会摇曳灿烂的黄，香樟四季如初的绿意和梧桐的荣枯交错，时值深秋，彼岸花的红，便成了叠翠间，起伏的嫣然。

光穿过叶与叶的缝隙，落在一簇簇的鲜红里，点亮平凡众生中，那些不曾被看见的脉络，让觥筹交错间的猩红，成全万艳同杯的风流，唯有那点萤火般的蕊头，还存续着来生的希冀。似乎，生命可以腐朽过，待腐草为萤，便是无挂无碍的来生。

而我，站在这片寂静的红雾里，看清晨的光清丽无碍，落在每一簇生命间，都能将枯寂明媚。风摇曳的梢头，苍翠的叶正在老去，掠过青涩与繁华，成熟像一盏孤灯，安静从容。

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这句诗词一直在我的生命中反复，就好像我拥有过最热烈的人间，喝过最烈的酒，爱过最美的人，在烟火倾城后，冷寂于苍茫里。可我的心，山呼海啸过，天崩地裂过，而我的生活，却始终在平凡里，苟且偷安。

无数诗篇跃然，无数感悟轩然，却始终是碧潭里的深影，寂静的依然寂静。就像未曾盛放便枯萎的梦魇，让无数悲凉在心底荡漾。而我所期许的临风听暮蝉，是繁华过后的安然。就像彼岸花盛放的此间，无尽热烈灼灼，让季节都为之低眉折腰，让一切遇见都惊起波澜，它未曾游历山河，却开成山河远阔。

如果这是个娑婆世间，那我的朝暮都有遗憾，生生灭灭都是堆叠。若一切有为法， 如梦幻泡影，若我们本身都是虚无，是不是所有追逐都成了荒唐的笑话？可是，毫无意义的生命，不正是为了一种意义的追寻而鲜活的吗？生命中，虚虚实实重叠明灭，我们无法握住、留住任何东西，可我们途经的情感，最虚无的情感却成为不可磨灭的真实。生命若只是恒河沙，一粒沙里也有一个世界，苍茫宇宙也只是一粒沙。

撕扯过，却碎成无数种子；热烈过，却化作无尽灰尘；风吹过，种子与尘埃又孕育出另一重山水人间。

就像这片荒芜寂静了三秋的蔓草，终于在秋光与风雨中，孕育出遍野的热烈。灼灼我心，我心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