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狗》(续二)

陈金霞

我的哥哥身高一米七八，瘦而挺拔的身材，一身卡机布，中山装，朴素而英俊。平头发，国字脸，高鼻梁，大眼睛，尤其那张爱笑的脸，显出充沛的精气神。他从三个工分干到十个工分，算是生产队的一头“牛”。难活重活，他走在前抢在先，深受大家的赞赏。

父亲的表兄常常带着老婆女儿来走亲戚，一住就是二三天。

父亲盖起新房那年，表伯表伯母就把女儿许配大哥。从此逢年过节哥哥都会去送礼，请她来我们家过节。就连她在县里当交通员的哥哥，路过我们家，也会吃完便饭再回家。所以从小我对他们一家人都很熟悉。

哥哥成年了。她家的农活重活哥哥也常常帮着干。

有一年，她家起火，房子烧了一大排，幸好没伤到人。母亲尽其所能送粮送物。灾后重建，身强体壮的哥哥跟着大伙上山砍木头，扛木头，帮他们重建家园。

1972年，知青陆陆续续回城了。我们家只剩下陈鼎杰一人。政府给各生产队盖了知青房。陈鼎杰也搬到知青房了。

大队把新房还给我们了。有了房子，父母自然想给儿子办婚事。二姐长大也要结婚了。母亲收了二姐的部分聘礼，把多年积攒的布票拿出来，让大哥带二姐和未进门的儿媳去福州旅游购物，住在福州舅舅家。

父母为儿子准备婚礼，日子订了，聘礼送了，连小猪也送了。(我们家乡的风俗，结婚送一头小猪)。

未进门的儿媳去福州回来，把姑嫂一起买的布料，大多自己选去了。二姐哑口无言，因为嫂子喜欢，只好让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临近大喜日子，大哥去接她来办结婚证，这时表伯竟然嫌我们家成份高，怕影响他儿子的前程。

良辰美酒已订，宾客已邀。他们以“不合适”为由就毁了一桩青梅竹马的婚事。人、财两空，成何天理？父亲默默无言，母亲愤愤不平，哥哥闷闷不乐。

为了大哥，父母不知问了多少家姑娘，都因成份不成。母亲不死心，到处托人介绍对象。最后，地主对地主，从郑湖公社杜坑偏远的地方找一个漂亮的姑娘——如今的大嫂。

1980年，父母平反昭雪。

1983年，弟弟中专毕业分配福建青州造纸厂工作。

1984年父亲去青州摆摊做点小生意。母亲舍不得田地，一人在家养猪、养鸡鸭。

1989年母亲也去青州帮弟弟带孩子，过上了快乐的晚年生活。

随着社会发展，堂兄弟在木头房旁又盖了一大栋水泥房。我们的老家没人住了，给尤溪来种烟叶的人免费居住。他们也养狗，时常回老家。狗留在老宅里，也不会跑掉，始终看守着这座老宅。等他们回来了继续为他们看家护院。

2006年7月1日，父母从青纸告老还乡，发现尤溪人回家了，这只狗骨瘦如柴。父母见状，给予食物喂养，渐渐地肥壮起来。这只狗就成父母的了。

七老八十的父母回老家，重操旧业，养了七八只母鸡，三十只母鸭。儿女来到他们身边，母亲最喜欢煮甜蛋给我们吃。我们最爱吃母亲煮的流星蛋，软软的，甜甜的。回去了，母亲又把蛋包好给我们装好，让我们带回自己家。

年老了，母亲把手上带的金戒指和金手镯装在一个药瓶子里，藏在掩蔽的地方。老鼠把它碰到了，滚落下来，那条狗发现了，抱在怀里睡觉。母亲准备上楼拿东西，踢了它一下，“畜生挡住路啦！”狗立刻站起来，舔了她一下，那药瓶子就滚出来了，母亲拾起瓶子，感激万分，收藏起来。后来母亲见到子女就夸这条狗。

狗真是人类忠实的朋友啊！

狗陪伴父母几年，父母也喂养了它几年。晚上，狗看守鸡橱鸭舍，一有动静就拼命狂叫，父母就会起床查看。

有一天，父亲吃饭，感觉脚下没有狗狗缠绕，就“噜噜噜"叫，狗没有跑来。饭后，发现狗不在家门口。两老反复叨唠着:畜生去哪里发骚啦？

第二天早晨，母亲打开鸡橱，鸡没了，打开鸭舍，鸭也没了。两老失望了，当他们四周查看时，才发现狗也死了。

原来，狗前一天就被小偷毒死了！

我父母一生既平凡又不平凡，他们是中国千百年来农民的缩影，又是中国历史发展的一部分缩影。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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