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桦林

树榕

驱车在东北的原野，就像在绿色的海浪里穿行。

连绵起伏的群山如同迎面而来的海浪，被群山环抱的原野像是浪峰之间平静的海面。人工修理过的黑土地在那里舒展出一条条圆润的曲线。东北人就在这块黑土上世代耕作，播下辛苦，也收获希望。在这些土地的边缘，在山脚处，在山洼里的那些开阔地上，你就能看到白桦，一树独立或三五成丛，或成片成林地生长着。白色的树干顶着翠绿的树冠，像是用一种雌性的柔软呵护着北方田野的粗犷。在视觉开始渐渐疲惫的时候，远远望见白玉般挺立的白桦，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莫名的欣喜。

我喜欢白桦，它那隽秀的身姿总会给人以美好的想像。在每一颗白桦树上，都有许多神密的眼睛。或大或小，或睁或闭，不管从哪个方向靠近它，它都像是在看着你。那些眼睛，似乎能洞穿你的灵魂，让你感觉到心跳加速的颤动。站在白桦树下，能听见风吹树叶的沙沙细语。白桦树优美的身姿，修长的树干，微风中摇曳的枝条，白得洁净的皮色，让你联想到眼前就是一个美丽的女子。难怪俄罗斯诗人叶塞宁把白桦比作情人，赞美它有“绿色的云鬓，少女般的胸脯”，在忧伤的时候，“我搂着白桦树”，“我愿和裸胸的白桦，把身体互相紧紧偎依”。

我赞美白桦，它那顽强的生命总能给人以坚强。白桦不择地而生，就是散落到贫瘠的土地，也照样能够扎根成长。它追逐阳光，但也不惧怕严寒。端直挺拔，冰肌玉骨，素淡深邃。不管季节如何变换，它总是以高大的身躯支撑着天空，即使冰天雪地，狂风呼啸，依然固守着脚下的土地。如果你能在冬天里走进白桦林，它不光能给你美的享受，还能赋予你坚强的信念。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水土也养一方物种。白桦这种遇寒愈坚强，寒风中越发挺拔峻秀的品质，恰如东北人不惧艰险、迎风而上的气质。

我崇拜白桦，它无私奉献的品德令人倾佩。白桦树浑身都是宝，它把这些宝都无私地献给了人类。从古至今，白桦都是重要的实用木材，细腻坚硬的木质，是制作各种家具的好材料。轻巧、柔韧的桦树皮可以造船、盖房，做雨伞、做靴子，制作成各种各样的生活用具。唐朝诗人寒山“桦巾木屐沿流步，布裘藜杖绕山回”的诗，吟咏的就是用桦树做成的头巾和木屐。用桦树皮创作的画更是名贵的艺术作品。桦树脂制成的蜡烛稀少难得，清冷舒缓的香气据说能驱逐魑魅魍魉，在唐朝宫廷风靡一时。白居易在《早朝》诗中称赞“月堤槐露气，风烛桦烟香”。与其它树种的汁液不同，桦树汁清凉甘甜，不仅能解渴，还有药用价值，有消炎、抑菌、抗病毒的功效。一旦遭遇火灾，白桦一定会在灾后率先生长，用自己的绿荫庇护绿色植被的再生。

我敬重白桦，它像战士一样坚定地守护着脚下的土地。在长白山，在大兴安岭，在小兴安岭，在边境线上，它像战士一样站成一个个白桦林，每一个白桦林就是一个方阵，守护着家园，守护着边疆。曾经，白桦林是抗联战士的密营，桦树皮搭成的营房，桦树枝燃烧的篝火，桦树汁流淌成的甘泉，帮助抗联战士在白山黑水间与侵略者周旋。是白桦林掩护了抗联战士，是白桦树陪伴抗联战士度过了一个又一个艰难困苦的日子。有多少个战士倒在白桦林里再也没有走出来。在《这里的黎明静悄悄》里，漂亮的俄罗斯姑娘，为了捍卫祖国的尊严，与凶残的法西斯歹徒殊死搏斗，壮烈牺牲在寂静的白桦林中。

静静的白桦林默默地隐藏着岁月留给他们的故事，走进白桦林，就是走近了这些故事。白桦林，是有梦想的地方，它默默地守护着东北人的精神家园，也守护着那些往事。我爱白桦，我爱白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