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都小赋》之八

菘菓

作者马仲喜先生

落 红 赋

马仲喜

清晨在园区林中散步，见小径上一地落花，或瓣或朵，依然缤纷。我停下脚步，不忍践踏，心亦凄凄然，不由得想起《红楼梦》中《葬花吟》那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呜呼哀哉！......

落花满地，小径铺红。虽云物候，亦觉伤情。过之蹑足，举步而小心翼翼；踏之何忍，环顾而惜之惺惺。呜呼！一缕春风，由萌芽而烂漫；几番秋雨，竟衰飒而凋零。

驻足审视，感怀莫名。其态无状，其姿有情。似闻如泣如诉，犹觉有色有声。或俯首若叹，或瞠目若惊。或翘而企望，或思而沉凝。或回眸而恋恋难舍，或掩面而嘤嘤不停。或尚孤芳而自赏，或独向隅而伶仃。或状若不忿而呐喊，或神若无虞而从容。观之伤心惨目，思之心绪难宁。都说红颜薄命，更及史事回萦：琵琶青冢，胡笳悲声。绿珠花落，紫玉烟生①。长门怨夜，马嵬谏兵。巫山梦幻，洛水痴情。《葬花吟》，洒满腹心酸之泪；“悼红轩”，正当世女子之名②。观落花而深悟，临别境而感通。纵使心心念念，烈烈轰轰。终归是“南浦他年重到日③”，“北邙山上列坟茔④”。无可奈何花落去，爱莫能助意难平。

嗟乎！雪芹先生云：“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⑤。”禅语形于其外，哲思神乎其中。落红有情，谁人与之同梦？离魂无语，我独发乎性灵：人同草木，唯一始终。此情此境，启昧启蒙。众生芸芸，皆是光阴之过客；一世碌碌，只历繁华之曾经。故而生灭相替，物事无恒。诠此一得，聊慰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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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紫玉烟生”，干宝《搜神记》载：“吴王夫差小女紫玉，年十八，悦童子韩重。欲嫁而为父阻，气结而死。玉托梦于王，夫人闻之，出而抱之，玉如烟而没。”

②“悼红轩”，出自《红楼梦》第一回。其中有，此书“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语。作者自云：“忽念及当时所有之女子，觉其行止见识，皆出于我之上。”“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

③“南浦他年重到日”，此为元代杨载诗《赠孙思顺》中句。原诗为：薰风池馆蛙声老，落日帘栊燕子飞。南浦他年重到日，湖山应识谢玄晖。

④“北邙山上列坟茔”，此为唐代沈佺期诗《邙山》中句。原诗为：北邙山上列坟茔，万古千秋对洛城。城中日夕歌钟起，山上惟闻松柏声。

⑤“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此语见《红楼梦》第一回。有论者认为，这是曹雪芹用来阐明全书主旨的一句禅语。蕴含着深刻的哲学意义，体现了他对生命和宇宙本质的深刻理解。

编 后

印子点评：

仲喜的《落红赋》同大家见面了！

开篇简洁明快，铺垫扼要，开门见山：林中散步见小径一地花瓣和花朵，且正当缤纷时。由此，笔者倍感心境凄然，不忍踏足，进而联想起红楼梦“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于是笔者随即用细腻的笔触，见景生情，以景抒情衬感，为不冷落已经加快节奏的氛围，便动用赋这种突出节奏感，采用常用的四字句、六字句（七字）等排列有序、错落有致的骈偶和对仗工整句式，开启了本赋的第二段，以此更进一步地述说开场白虽已点明但尚未说透的话语，进而表露出作者的小心翼翼，踏之何忍，而颇感无奈。

第三段，可以说是本赋的核心段，这段总共220多字，是对落红的全方位述说，其中典故四个（作者都有解析备注），在节奏上不断强化的同时，句式连续采用四字式，四六字或五字式，紧接着连续采用八字式，七字式，六字式，形成节奏上连续和递进，最后采用两组四字式，并紧接着采用两组三七字式组合，从而使本段的节奏递向高潮。

本赋最值得提及的是仲喜几个令人感慨万端的悲怆典故的动用。也应该格外提及的是本赋中十句以“或”字开头的十句美好句子，它们足以让读者感慨、动情和泪目。令人心绪难平！

《落红赋》，先是感到新奇而乍眼，但读后才明白了：这首赋，它既没有妙笔红杏枝头，也不见点缀桃花蕊红，更没有文人隔窗优哉看靓，硬是不见作者过多点墨红紫花色颜浓。他把读者的视觉巧妙地引到了繁花飞絮无奈落地的缤纷花路中，以及被无意践踏的花瓣被揉碎的朦胧中。另外作者采用的部分段落的拟人笔法，令人感觉既细腻婉约情怀如水，又颇感无奈落寞含情。不管怎么说，完全读完这首赋，再回过头来看，仲喜的细腻笔触，情调的沉郁，令人恍如身在其中！

作者马仲喜回印子：

看到印子的高评，那股认真劲，那种条分缕析的精神，让我很是感动。确如国范所言，印子是很专业的，这种专业态度不仅源于他深厚的文学功底和文字水平，还源于他曾在部队文工团做创作，编剧时的深厚积累。

关于这篇小赋，向各位同学汇报三个情况。

一、真实的场景

保亭我小区一侧的山上建有亭台和长廊，其左近的路径两侧满是紫荆树，紫荆花开时，真是繁花似锦，美不胜收，我因此而成为此地的常客，时常去欣赏和观览。可是这种花有一个缺点就是爱落花，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经常是一地落花，看着让人可惜。

二、自然的联想

面对落花，特别是满地都是，无从下脚，任谁都得心生惋惜。我因为是学文的，自然想到《红楼梦》中黛玉葬花一节。这就有了赋中关于花的样貌的描写，印子说得很细致了。花通常比作美女，于是又引用了一些古代美女的典故。这些美女大都命运多舛，下场悲凉。他们与落花的命运大体相同。

三、有益的启迪

我们生在繁华盛世，每个人也都曾经或正在优哉游哉。但落花就在眼前，它们的陨落，让我心头为之一震。所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那么这时你就会自然想到，花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俗话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同草木，都有生的葱茏，也有老的枯萎，最后死亡。但草木尚可春风吹又生，而人则不能，从这点上说，人还不如草木，因此，人在大自然面前，就显得十分藐小而卑微了。写到此处，自些想到了《心经》中的空即是色，色即是空。曹雪芹在《红楼梦》中说的那句关于色空的话，是红楼梦的主旨，又何尝不应该是我们每个人的惮悟呢。了于此，我们的人生态度就应该是：

莫为繁华遮望眼，

人同草木一春秋。

雪泥鸿爪随它去，

淡然过往任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