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婵娟没来

月光如雪

婵娟两个字，看到就让人心生欢喜。婵娟本意是指一切美好文静的事物，比如漂亮的花。

“娟”字的意思是姿态柔美的样子。我从小学到高中，包括转学在内，每个班必定有1-2个名字中有“娟”字的女同学，自然是父母希望女儿长大后，能成为一个文静美好的淑女。“婵”字跟“娟”有所不同，娟柔美娇小，婵的本意是女大力士，所以这两个字加在一起是什么呢？那当然是身材较小且有力漂亮的女孩子了。相比起连瓶子盖都扭不动的女孩子，身材娇小而有力的女生，是不是得称为人中龙凤般的存在啊。

苏东坡的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让“婵娟”这个词家喻户晓，也让它成为月亮的代名词。“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特别在中秋节期间，这轮高悬于天际的明月，宛如一块温润的白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辉，让人浮想联翩。

“诗仙”李白，真率如神，一生诗酒风流之外，最爱与明月相游戏。李白目前存在世上的九百余首诗歌中，有月亮的诗歌三百多首，其中还不包括如玉盘、明镜、玉钩之类的月之代称。如果把李白一生写诗时间浓缩在一天之内日，按照三班倒的时间段来划分，他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写月亮，三分之一时间在写吃喝，三分之一时间抒发自己愤世嫉俗、情怀满满地当官为民呐喊，或是走在被贬官职的路上的感慨。

古人如此喜欢月亮，作为夜空最美丽神秘的天体，月亮自然不乏关于它的各种神话传说，其中最为我们熟悉的大概就是嫦娥奔月的故事了。传说中的嫦娥飞上月亮，住进了月宫——广寒宫，成为月宫仙子。这是我最早听到关于月亮的神话了。在小时候，总是在夜晚凝视布满了神秘图案的月亮，企图在上面辨认出美丽的月上宫殿和嫦娥仙子。当然，以正常人的视力是不可能看清的……如果没有尝试过，你无法想象那种拼尽全力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

我小时候还经常被大人训斥，说是手不能指月亮，尤其是满月的时候。这种禁忌的由来确实让人摸不着头脑，但经大人呵斥，立即感觉到耳朵边痒痒的，赶紧放下手指去搓耳朵，仿佛真的有看不见的力量在惩罚自己似的。面对着月，我们只能是用酒杯、茶碗、苹果或是梨以及月饼等，对着月亮高高举起。

随着文明的进步，时代的变迁，人们发射了多辆月球车去探测月亮。月球车在月亮的正面和背面跑了个遍，不但没有看到嫦娥、玉兔和吴刚，也没有琼楼玉宇，只有坑坑洼洼……那里一片寂静荒凉，别说没有琼楼玉宇，甚至连空气都没有……所谓的阴晴圆缺，只不过是一个球形的表面在太阳的照射下呈现的样子。

今年的中秋之夜，婵娟没有应约而来。我站在南半球的岛国新西兰，奥克兰的家中窗前，看着狂风肆虐，听着雨声滴答，间或还有冰雹噼里啪啦敲打玻璃的响声传来。我想，婵娟一定是生气了。

近几年来，常常听到某天将能看到有史以来最大的“蓝月亮”、“橙月亮”、“血月亮”，品种丰富，目不暇给，颇有忙不过来的感觉。其实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一个星球级的物体变化之缓慢，绝非人类这种有生有涯的物种所能揣度。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依我看八成儿是近些年来空气太脏了，人们瞎折腾，却还喜欢附会，胡编乱造的一些说法，为的就是多卖点东西，惶惶的倒失了雅致，匆忙得很。所以婵娟生气了。

从古代一路走来，谁不曾为月亮欣然？谁不曾为月亮感伤？在星光月色的网罗下，我们的情感，我们心中的秘密，一切暴露无遗。但人们喜欢，至少并不拒绝此种暴露，有时还会在心中默默地向着满月或者弦月倾诉。它倾听，它没有不耐烦的时候，但它只是月色泻地，在黑色的夜晚包裹着你，乃至你的心灵。可眼下，人们对于月亮早已百无禁忌，不仅月亮你随便指随便看，哪怕是最圆最亮的时候也没关系。更有狂人，曾宣称要把月亮给打下来。所以婵娟生气了。

古人很慢，一个中秋节可以过得有滋有味，焚香，奏琴，品茗，一盘月饼切成小块分享。中秋节都是水果当季，葡萄美酒夜光杯，瓜果梨桃西瓜都能吃到，但绝不会吃到爆。中秋很多地方还是吃蟹的好当儿，蟹子正肥美时，炊熟蒸透撒上姜丝红醋，慢悠悠分卸剥食，暖的黄酒浅饮两杯，眼神逐渐迷离开来，看得月色朦胧，惬意随之而来。而现在月光照到的人，似乎对啥都提不起兴趣，人们不是忙着拍照，就是忙着刷手机，或者匆匆埋头赶路。手机如同传说中的神器，戳一戳就可以翻出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分明少了一种稀缺感。吃饭像完成任务，匆匆开始匆匆结束，少了份“享受悠闲”的滋味。所以婵娟生气了。

我理解婵娟的心生怨气，也懂得它中秋之夜的爽约缘由。

对于月亮，对于在中国文化史上诞生过早期人类最为神奇美妙神话的月亮，以阴晴圆缺的循环伴随着几千年中国农耕文明的月亮，中国人的牵挂也许更为细密绵长。请原谅因那些过于富足造成的那种百无聊赖之人，对文人墨客和有识之士来说，婵娟永远是他们的咏叹调。只要不被雾霾遮盖，只需仰望星空，他们就会感叹：月色依旧啊！

我们今天对月球的认识确实不是古人可比拟的，但我们依然对它充满了未知，越是喜欢就越是想一探究竟。虽然我们知道它是“壮丽而荒凉”，是“没有生命的永恒”，但它承载了我们的幻想，我们相信与远方亲人的眼光能在它那里相遇，倾诉的思念它能转达，就连心底的秘密它都能全懂。所以请婵娟务必原谅。

我们在远离地球的空间站里试种棉花、油菜、土豆等植物还有对某些虫卵的培养，进行各种科学试验，是人们想定月亮将是人类移民的第一个目的地。未来的月球将不再荒芜而可能是绿色的，也可能是童话一般的蓝月亮，也会有琼楼玉宇。按照现在中国科学技术前进的步伐，或许第一个移民到月球就是中国人，那男的一定要叫吴刚，女的一定要叫嫦娥，连第一个兔子也得给它取名叫玉兔，还得抱着它捣药的药臼子。所以请婵娟不必太生气。

诗人眼里中的月亮，从古至今始终都是清亮、明丽的，有时有点忧郁，所以他们无不把自己的真性情糅进月光中。月亮是诗人的天生知己，月相是诗人的心灵写照，月色是从天而降的灵感的线索。所以，婵娟，明年中秋之夜，你一定要如约而至。带着月殿香飘的桂子，踩着万里如洗的清光，让我们人间天上，举杯同醉！

【七律】 婵娟吟

百载难逢恨欲狂，

嫦娥邂逅别思量。

天涯寂寞原常事，

世路崎岖总异乡。

玉兔平添头上雪，

吴刚窃喜酒中香。

婵娟依亚东归去，

共醉梅仙月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