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路上

木鱼

　　平生喜好云游，爱慕远方的美景美食，为见识绚丽多彩的大千世界，体验不一样的风土人情，经常不惧车马劳顿之累，或借出差之便，或偷假期空闲，背起行囊外出放飞，以求一饱眼福，一饱口福。

上周又遇出差，掠过了南京、青岛、上海三个老地方，去也匆匆，回也匆匆，实在挤不出时间重游旧地胜景。至于重游，有人曾放言：“××景点，初游是先生，再游是狂生，三游是畜牲。”此言差矣！智者说过：“真正的发现之旅，不在于发现新的天地，而在于拥有新的目光。”对这精辟妙论，我深有同感。即便是旧地重游，只要用心用情，开启寻找美的眼睛，必然也同样会有新的发现，新的惊喜，新的感悟！

（产自南京盱眙的龙虾）

一路追风，山山水水从身边呼啸而过，无暇去亲近就无缘纵览水木清华，难免会感惋惜，但内心并不失落。此行虽没有眼福，却不失口福；虽未能留下山水游记，但尽可回味舌尖的感受。

回想起南京的美食，除风味独特、品种繁多的夫子庙秦淮小吃之外，印象最深的首推享誉金陵的龙虾。这是南京人特别喜爱的舌尖美食，据说一年至少要吃掉1500多吨。南京的龙虾门店和排档比比皆是，各有不同的烹饪方式和风味，喜好者趋之若鹜，真不愧为“龙虾美食文化之都”。“来到南京，请你吃龙虾。”这已成为南京最时髦、最时尚的一句流行语。

　　（澳洲大龙虾）

一方水土产一方物。我在家乡吃过的龙虾，不同于南京龙虾，系澳洲龙虾，又称澳龙，生猛肥美，虾体比筷子稍长，每只重量一般1斤左右，听说最重的达10多斤，属于顶级的珍品佳肴，只能在高端酒宴上才可尝到。

（盱眙红大龙虾）

南京的龙虾产自盱眙，属于淡水小龙虾，亦称克氏螯虾、红螯虾，个头饱满、色泽红润、虾线干净、肉质细嫩，貌似温州河虾的放大版，但个头更丰满圆润，每只重40克左右，烹调后体色鲜红，红得令人眩目，在菜盘中叠高装满，有人比喻好像一盘“燃烧的火”。

这次我在南京名商大酒店品尝的香辣龙虾，系盱眙红大龙虾，在厨师的精心烹调下，以香辣的口味在饕客中有不错的口碑。这种红龙大虾的吃法颇有讲究，被好事者描摹得暧昧而搞笑，极像一则少儿不宜的荤段子：先是拉着她的手，轻轻吻一口；再是掀起红盖头，深深吸一口；然后解开红肚兜，拉下红裤头，让你尝个够！

　　入乡随俗，我也仿效这种吃法，戴上薄膜手套，先是抓着龙虾的大钳，舔舔其味道；再是剥掉龙虾的头盔，用力吸吮虾黄；然后剥下龙虾的外壳，撕开腹节，拽掉尾节，慢慢地去咀嚼品味那甜香相融的脆嫩及香辣的味道。顾盼同桌个个吃得手上流油，嘴边流汁，啧啧有声，津津有味，联想起那则吃龙虾的荤段子，不由哑然失笑。

　　这是我第一次品尝香辣龙虾，素来喜欢清淡，特别怕辣，龙虾尚未吃完一只，已是眉头紧锁，呲牙咧嘴，舌尖被千针所刺，仿佛在火焰中燃烧，喉咙呛得直冒烟火，急忙灌了几大口凉茶水，但辛辣之气焉可瞬间消除。这时，邻座询问龙虾味道如何，我嘴里溢满了灼热感，含混不清地回答：“辣，辣，辣啊！”

红龙大虾肉味鲜美，富含钙、磷、铁等人体必需的营养成分，是一种色、香、味、形、意齐全的人间美食佳肴，做东的好友要我多品尝几只，遗憾我的舌尖真是难以承受这种火辣辣的“侵蚀”，只能连声婉谢。

　　翌日，还是在名商大酒店，我又被狠狠地麻辣了一回。这次吃的是该店特色招牌菜“千年秘制回龙鱼”。其时正值回龙鱼美食节，回龙鱼自然成了必选的菜肴。上菜时，餐厅小姐端上了一个硕大精致的景泰蓝火锅，又上了几大盆已切成薄片状的粉白色鱼肉，并配置了一些其他配料，然后把鱼片投入沸腾的火锅底汤。据说这底汤是用10多种中药秘制而成的。

　　薄薄的鱼肉片在火锅中一沸即熟，餐厅小姐给每人捞上一小碗，接着还放上些许蒜泥、白糖、葱花及一些调料，即可食用了。鱼肉白如雪花，软似豆花，味道特别的鲜嫩、滑爽、醇香，有入口即化的感觉。这辣中带麻的鲜美美肴，大伙都吃得兴高气爽，酣畅淋漓，连连叫好。

半碗回龙鱼下肚，我已泪花盈眶、汗水涔涔（完全是麻辣味给刺激出来的），口腔中同时袭来的麻味、辣味，强烈地烤炙着味蕾，似乎嘴唇在烧，舌头在烧，喉咙也在烧，我不敢闭嘴，张口频频呼气，每吃一片鱼肉都要伴着喝一大口茶水，仍然浇灭不了那满嘴的麻与辣，整个口腔可谓“狼烟四起，火冒三丈”。不敢继续承受这麻辣味的折腾，我知趣地放下筷子，去静心聆听“回龙鱼”由来的述说。

　　三国时期，刘备三顾茅庐，恳请诸葛亮出山辅佐其建立大业。诸葛亮为刘备的诚意所动，答应出山，临行前在南阳隆中设家宴招待，菜肴中别有风味的鲢鱼火锅，让刘备吃得有滋有味，连声赞叹，便问：此为何鱼？诸葛亮以刘备为汉室嫡亲，又有三顾茅庐之礼，遂答曰：回龙鱼。从此，“回龙鱼”扬名天下。

1800年后，一介南方草民木鱼，幸得天时地利人和，也有机缘品尝了刘皇叔当年赞不绝口的美味佳肴，怎不倍感幸甚至哉！

　　在南京吃过中餐驱车到达青岛，已是晚上8点多钟，好客的东道主在崂山生态美食苑为我们接风。这座美食苑规模很大，绿色植物占地面积达三分之一，被称之为都市的“餐饮绿舟”。在迎宾小姐的引领下，穿越大厅，沿着迂回曲折的幽径而行，仿佛进入绿野芳林，只见亭榭玉立，假山竞秀，一排排芭蕉、蒲葵等四季常绿的热带植物，错落有致，迎风摇曳，在彩幻灯光的衬映下，更显婀娜多姿，楚楚动人。这种融合园林、休闲、美食于一体的餐馆，我曾在海南和沈阳遇见过，那绿意盎然、自然空旷的环境，相比喧嚣封闭的大堂包厢，确实是赏心悦目、清雅惬意多了。

　　落座于一个被翠竹相拥的亭阁，可听潺潺水声，可闻阵阵清香，四周灯影朦胧，如梦如幻，恍入“太虚之境”。见菜肴尚未上桌，沿着园内小径遛达了一圈，整个园林充盈着“翠竹绿树红花，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晚风徐徐，辉光氤氲，清新温润，令人心醉，7个小时行程的疲惫顿时被拂去大半。

摆满一桌的海鲜，有鱼有虾有海参有海贝，有的海鲜连我来自沿海的人也不曾见过。于是，黄海边的主人便与来自东海边的客人，各自如数家珍，炫耀起自家独有的生猛海鲜。

　　正值“秋风响，蟹脚痒，正是吃蟹黄的好时节”，好客的主人特地点了阳澄湖大闸蟹，那橘黄透亮的蟹黄、鲜甜洁白的蟹肉，正如林妹妹黛玉《咏蟹》诗所说的：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真是看着就让人心里馋，尚未动筷已垂涎欲滴。

不知是事先已有交待，还是青岛菜系原本就是这样，每道菜肴都清淡可口而没有辣味，与沪菜、瓯菜的风味相似，我正饥肠辘辘，怎不大快朵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吃相。

　　第二天，拜访青岛海洋研究院方院士之后，返程途经魔都上海，听闻那熟悉的“吴侬软语”时，我自然又成了城隍庙小吃广场的一位吃客。欲问又享受了什么口福，且待下文慢慢道来。

（2008年10月初稿）

文章链接：

舌尖上的滋味: “狗不理”的味道

文：选自木鱼散文集《云水江帆》

图：选自网络

背景音乐：《有风无风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