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艺术:现实主义与沙龙艺术的对抗(三)巴比松画派和杜米埃

Tieq lu (陆铁强)

<p class="ql-block">巴比松画派</p><p class="ql-block"> 从库尔贝及其现实主义的离经叛道开始,在巴黎附近的田野和河岸上也巳经开始了一场悄然的革命。参与者是比库尔贝(1819年出生)稍年长的艺术家;其中包括泰奥多尔·鲁索(1812-1867)和让-弗朗索瓦·米勒(1814-1875)。他们的现实主义,像库尔贝的作品一样,在其主题与形式上也曾经深受浪漫主义对影响。这些人被称为巴比松画派。</p><p class="ql-block"> 巴比松是一个位于巴黎以南约三十英里的小村庄,生活生活费用转低,一派乡村的风光。(如今,这个村庄已经变成一个蛮有自我特点的风景旅游区,出售以前在此工作的艺术家的纪念品。)巴比松画派并不是一个有组织的流派;只有鲁索和米勒在这里待了很长时间,但这个名字却与一群曾经造访这个村庄,并对自然风光绘画表现出兴趣的艺术家们紧密相连。虽然库尔贝常常在乡村进行素描,但他完成的风景画通常是在室内制作的,正如我们在《画家的工作室》中看到的,他在画架上创作一幅风景画作品。巴比松画派的艺术家更贴近自然,他们在现场完成了更多的作品(尽管他们也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创作)。最重要的是他们热爱大自然,在他们眼里,这是一个扑素而又亲切的生活环境。</p> <p class="ql-block">  喜欢在野外作画,这只是一种兴趣爱好,将来此称为“革命性”是否有点过分?我们已经看到康斯泰布尔和其他英国人已经在海峡对面早巳开启了这样的实践。但是,关键在于,在法国这一兴趣成为一种“革命性”,是因为它影响了19世纪下半叶艺术的重要发展,即印象派的出现,而在英国的发展则只是形成了一个相对自成的体系。</p><p class="ql-block"> 但是,这场“革命”究竟是什么呢?因为这与落选者沙龙的意旨有相同之处,巴黎沙龙评审会只重视在工作室里合成的那些符合古典传统的风景画。巴比松画派是一种对自然的重新发现,不像古典传统那样将大自然看作是由树木、山丘、溪流和天空等形式组成的一个抽象化的理想,而是一个充满生机勃勃的世界,其中昼夜循环、四季变换、生长、衰败与重生、播种与收获,紧密地与人类的福祉和命运相联。这里不需要表现宏伟来加以宣扬,而是能够在田野的最普通角落中揭示这一美妙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当特纳画日落时,他创造出一种宇宙之火吞噬大地的视觉,将大海变成熔融黄铜的火炉,从地平线到天空划出一道道光芒。但鲁索的日落没有任何超现实的感觉。他画的是一天的结束,一个大自然循环中的某个时间段,一个依然普通但可爱的乡村面貌。在他画得很细致,满怀热情描绘了树木的形状、叶子的分布、草叶的弯曲,我们将他视为一种泛神论者,认为这个世界就是集中了所有的神迹,但他又是一位现实主义者,因为他那么贴近自然,描绘自然,同时他也是一位浪漫主义者,因为这种描绘是基于他的信念:自然是如此奇妙,能够在画中重现,就是表达心里的崇拜之情。</p> <p class="ql-block">英国画家透纳:《日落》</p> <p class="ql-block">鲁索:《日落》</p> <p class="ql-block">  鲁索的早期职业生涯充满了艰辛。他连续多年未能入选沙龙,以至于获得了“伟大的被拒者”(le grand refusé)的绰号。但到了1850年代,他和其他巴比松画派的画家们开始崭露头角。他们的描绘大自然的艺术吸引了公众的关注,当时人们对乡村生活有一种怀旧的热爱,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这种怀旧情怀愈发强烈。而对于学院派来说,风景画是一种次要的艺术,少量的创新并不会构成对他们有太大的威胁。此外,巴比松画派的艺术家们本身就有着一种谦逊,与库尔贝的挑衅态度形成了鲜明对比;而且他们还得到了当时年轻的乔治·杜朗-吕尔(Georges Durand-Ruel)的支持,这位天才画商的鉴赏品味在接下来的世纪里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艺术的发展。【也是这位画商,将印象派带进了美国。】1855年,沙龙评审会拒绝了库贝尔的《画家的工作室》,但他们却授予鲁索一等奖牌,而在1867年,即他去世的那一年,他获得了荣誉大奖牌。而在同时,马奈的《野餐》和《奥林匹亚》将巴黎的画坛弄得沸沸扬扬之时,鲁索的作品就更显得合符传统。</p> <p class="ql-block">【加一幅华盛顿国立艺术馆的藏画:《有船夫的风景》 油画 木板,约1860年 </p><p class="ql-block">泰奥多尔·鲁索 </p><p class="ql-block">法国,1812 - 1867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米勒(Millet)是巴比松画派中最为人熟知的画家之一,他的《播种者》和《拿锄的男人》广受众人的喜爱,还有同样熟悉的《晚祷》米勒将农民视作大地之子的象征。我们曾经讨论勒奈兄弟和夏尔丹时提到过,他们的作品表达了对“质朴的热爱”,米勒正是他们的继承者。</p><p class="ql-block"> 然而,当时有那位很讨厌的家伙,尼尤维克尔克伯爵(Count of Nieuwerkerke)曾对《播种者》、《晚祷》和《拿耙的女人》等作品说过:“这些是为那些不换内衣的人画的画,他们还想要强行闯入我们绅士的世界;这种艺术让我感到反感和厌恶。”今天的评论家更有可能会从反面提出批评,认为米勒将他的农民可能过分理想化了,以至于反而失去现实意义,而且他们身上的“质朴”也可能在过分的美化中丢失。</p> <p class="ql-block">《晚祷》</p> <p class="ql-block">《拾麦穗的妇女》</p> <p class="ql-block">《播种者》</p> <p class="ql-block"> 米勒在巴比松画派的后期很受人喜爱。在他去世之后,随着巴比松画作流行,特别是在美国,他的作品非常受欢迎,被人纷纷收藏,于是他的作品价格也开始飙升。就在三四十年前,他的声誉似乎依然坚固;但随着对感伤现实主义的兴趣下降,他的声誉也随之有点下滑。然而,那些对《晚祷》持批评态度的评论家们发现,从一大批不那么知名的作品来看,如《拿耙的女人》和朴实无华的《放鹅女孩》等,米勒仍然是一位值得尊重的艺术家</p> <p class="ql-block">《拿耙的女子》</p> <p class="ql-block">《放鹅姑娘》</p> <p class="ql-block"> 与巴比松画派相处时间最长,而且声誊不断增长的,是让-巴蒂斯特·卡米耶·柯罗(Jean Baptiste Camille Corot,1796-1875)。柯罗那种带有朦胧而又温柔的风景画,极有富诗意,一直备受欢迎。1855年,皇帝拿破仑三世在沙龙上还购买了他的《马尔库西斯的回忆》,这并不从官方的赞助而来,这完全是因为他喜欢这幅作品。</p> <p class="ql-block">《马尔库西斯的回忆》</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同年,科罗还获得了一等奖牌。他了解并尊重巴比松画派的画家们,并偶尔也在其附近创作。他的一些风景画与巴比松精神是相连的,但超越了这个流派。他的个性显得特别安静,具有艺术上的深思熟虑和敏感,他吸取了法国绘画的基本传统,但不受任何传统标准所束缚。</p> <p class="ql-block">  他的作品体现了古典的传统。在罗马的画作记录了他对这个地方的热爱(下图),他尊重建筑、树木和丘陵的实际布局。然而,这些作品又具有普桑(Poussin)精心构图中所特有的宁静与完整。科罗通过从建筑和地形的布局开始,然后通过色调来调整杂乱的组成部分,使其形成合理构图的关系,从而实现了现实与古典之间的和谐。他可能以比肉眼更为清晰的方式表现了遥远的物体,同时他也可能省略了近处物体的细节,这些细节会有时会使观众的注意力分散,从而使整体构图失衡。他在某处加轻一个色调,又在某处加深一个色调,直到最后,他的描绘罗马的画面进行了精心调整,使得它与普桑在《福西翁的葬礼》中所创造想象中的城市一样完美无瑕。</p> <p class="ql-block">《罗马风光》</p> <p class="ql-block">普桑:《福西翁的葬礼》</p> <p class="ql-block">  今天最受重视的柯罗作品是他的人物肖像画,这些作品在他生前鲜为人知。他是完全出于自己的兴趣画这些作品,很少展出。通常这些画作描绘的是年轻女性,表情沉思,甚至略显忧郁,有时她们身着“吉普赛人”或其他带有浪漫色彩的服饰,背景可能一片风景,有时则是在一间安静的房间里,或是柯罗工作室的一个角落,手中持有一本书或一件乐器。《信》(下图)就是其中之一;看似随意的姿势、形态朴实,以及那种温和和自然的氛围中,毫无做作的痕迹,一看就会觉得这幅画是一幅绝对迷人的作品,也是一幅极具吸引力的小画。然而,它不仅仅如此。经过长时间的欣赏,就更会体会到它的宁静,会发现其和谐表现得相当微妙,形状则显得更加均衡,一种古典的宁静更丰富了其沉思的韵味。</p> <p class="ql-block">杜米埃</p><p class="ql-block"> 当巴比松画派的画家们在田野里架起画架时,当库尔贝提出“现实主义”理论之时,当马奈正在创作《野餐》和《奥林匹亚》这些惊世骇俗的作品时,一位伟大的现实主义画家正在法国公众面前展现了他成千上万的作品,而他却与当时法国艺术圈的喧嚣毫不相干。他就是奥诺雷·达米埃(Honoré Daumier,1808-1879),他为巴黎的期刊创作了超过五千幅以漫画形式呈现的石版画,其中不少是法国十九世纪现实主义的杰作。</p><p class="ql-block"> 杜米埃的漫画作品内容非常广泛,涵盖了从滑稽的闹剧到强有力的社会和政治评论。不论他是描绘一户中产家庭在动物园遭遇滑稽尴尬的场面。还是揭示战争受害者对那些使他们失去生命鼓动者的控诉,他可以说是属于任何时代的杰出画家。他自学成才,如果说他有一些启蒙老师,那可能是伦勃朗和米开朗基罗,但他的眼睛才是他真正的老师。当他观察巴黎人群忙碌的身影时,他研究他们的动作、面部特征,在松弛肌肉下的骨骼结构,或是在街头走动的一双瘦腿顶着肥胖的肚子。</p> <p class="ql-block">《动物园的奇遇》</p> <p class="ql-block">《控诉》</p> <p class="ql-block">  在库尔贝用自己一知半解的政治哲学创作富有戏剧性的主题时,杜米埃则在侵犯共和理想的政权下,勇敢而坚定地宣传共和理想。当他二十四岁时,因为一幅名为《加尔甘图亚》的漫画,描绘国王路易·菲利普吞噬从人民那里盘剝下来的金袋,他曾被监禁了六个月。</p> <p class="ql-block">《加尔甘图亚》</p> <p class="ql-block">  当他攻击腐败、虚伪或不公时,杜米埃毫不留情,但他对同行的评论却是温和而清晰的。他以一种友好的方式讽刺了现实主义者与学院派理想主义者之间的冲突,模仿了大卫的《萨宾女》画岀了画坛中的两位斗士(下图)。</p> <p class="ql-block">大卫:《萨宾女》</p> <p class="ql-block"> 左侧的萨宾王塔图斯,意寓标榜自我接地气的现实主义者,变成了一个粗鲁的小家伙,而右侧由画家大卫理想化英俊的罗穆卢斯则变成一个瘦弱的书呆子,他那萎缩的腿和奇怪的面孔,与他自负的模样,看上去很滑稽。最有意思的是,其形象还是蛮合乎逻辑。它的幽默夸张以对人体结构的了解,以及对细节的准确把握,使得杜米埃漫画中的罗穆卢斯很有讽剌性,的其才华可与大卫的理想化罗穆卢斯相比。</p> <p class="ql-block">  杜米埃尽可能多地将时间用于绘画,但他并没有花太多精力去推销自己的作品。他的第一次画展是在1878年。到那时,现实主义的离经叛道的路已经快走完了,库尔贝在前年去世;柯罗、鲁素和米勒也已去世;印象派巳经成为了新的争议。因此,这位世纪初最早的现实主义者之一的首次展览出现在该运动已经成为历史的时刻。杜米埃自己在一年之后去世,最后他生活贫困且几乎失明。他在几年前得到了柯罗的帮助,后者为他提供了一间小房子,使他免于陷于完全贫困,同时他还从第三共和国获得了一小笔养老金。然而,他仍然被埋葬在一个贫民的墓穴里。一个财团以微薄的价格从他的遗孀那里购买了他数百幅画作。后来这些画作在市场上交易,随着许多伪作的出现,引发了许多混乱,但是这些作品最终还是非常值钱。</p><p class="ql-block"> 杜米埃看到了在城市低层阶级生活的艰辛,以及他们心中的谦虚,诚实;对此他在画作中展现了他的热爱和尊重。但他也创作了许多农民的作品。他的《三等车厢》(下图)与米勒的《晚祷》或《拿锄头的女子》相比,普通人的高贵并不一定需要用米勒的理想化方式来展现,并且与在社会底层中人所体现出的生存能力与人生价值,也可以在火车车厢中显现,正如像米勒画中在田野中表现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