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游母校

大海__

门还是原来的门，没错 ，两边却看不见路，取而代之是理发店，杂货铺。

一个小面馆里，我指着学校大门的方向。 操起家乡话问道。

“旁边的路？”

“路？”

老板回过头来，仔仔细细打量我。

“开面馆十大十年，从没见过什么路。”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我转了话题。

“能进去不？”

老板40来岁，瘦高个头，斜眼看了老板娘一眼，面部的褶子立刻由直线变成圆圈。

“现在暑假。没人。”

暑假？是的，正值7月。我想了想，再问。

“我想进去。”

老板向后一个趔趄，要不是那个柜台拦着，说不准就出了意外。他先用眼角线仔细打量我，见我头发花白，又一脸善相，就又坐了下来。想了一下，问道。

“你家孩子补课？现在只有毕业班上课。”

我笑而不答。

他又想了想，才说。

“白天可能行，现在？不把你当坏人才怪。”

我说明了来意，他脸上的皱纹才算浅了些。当年的南中，远近闻名。现在的南中不比当年，但提起当年，还是让人另眼相看。

“或许，或许走南面的大门，可以试一试。”

他亲自走了出来，把路指给我们看。

走到路口，我又改了主意。

“先带你到水库边坐坐吧。呈天还不算晚。”我对爱人说。

我所说的水库，就是离学校2公里以外的夏源水库，苗家寨村的村边上，夏日的傍晚，我常常坐在大石头上，把脚伸进温暖的水里，向南看着远处的星空，听着潺潺的水声，以此来缓解我内心的压力，勾起我对美好未来的向往。今晚的美景定是更加迷人，因为40年过去，现在的我有着另一种别样的心情。更何况又有爱人陪伴身边。

越想就越有先睹为快的冲动。

我发动了汽车，在汽车的灯光下，前面路和路边的杨树，依稀是我熟悉路和杨树。

不大一会儿，我们听见了呱呱的蛙声，却不见一丝水库的影，莫非是天太黑，我摸索着上前，原来水库美景早被2米多高的高墙围住。

无功而返了，不过接下来的夜游母校，才算是了我的心愿。

我指着学校门口墙壁上挂着的条幅，向门卫说明了请求，他便开了门。

在朦胧的夜色里，我故地重游，又见到了平台后面的阅览室，教室西边的小报亭，校办工厂旁边的食堂，还有一排一排的深灰色砖瓦的学生宿舍。

朦胧的夜色下，我踩在熟悉的小路上，触摸着宿舍的墙壁，趴着玻璃窗看着我曾经睡觉的那个墙角。月光照在树梢上，树影稀稀落落地撒在地面，我们两个的身影融在了其中。

水房后面的那片空地，种上了一片金黄色的向阳花，小报亭前的两颗松树，已经远远高过了房顶，宿舍前的晾衣绳依旧，教室外墙的那块黑板依旧。

我站在一处开阔的空地中央，依依不舍的环顾着这里的一切的一切。

远处高大的学生公寓和教学楼窗口，有几间正亮着灯光。我们种植的那一排白杨树已经高大无比。

我——。

想起了那个杨花飞舞的季节，想起了教室里，操场上青春漫烂的身影，想起了熄灯后那一点点的烛光，想起了从宿舍传来断断续续的口琴声，想起了三排一号宿舍后墙上，张贴的光荣榜；想起了校园广播那悠扬真切的播音，想起了蹲在树下端着饭盒啃着2两一个的窝窝头，想着了父亲探望我时潸然落下的眼泪，想起了父亲为我亲手做的小木箱，想着了母亲在我书包里塞的一瓶瓶用醋腌制的咸菜，想起了那天半夜起夜时树稍上发出的吓人的叫声，想起了隔着玻璃窗看到的那一轮孤独的月牙儿。

看着那副红色的条幅，“欢迎营中学子常回家看看”。我转过身来，这一别，又不知何时再踏足此地。

就让我和这里做个告别吧，我走上前去，紧紧拥抱那一颗大树，微动的树叶，遮住我的身躯，在那颗曾经见证我曾经岁月的大树下，我显得如此渺小，岁月不老，青山不变。

我转过身来，迈步向外走的时候，那轮圆月，也正挂在天上。

2024年9月22日于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