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虞帖》，一块今 草“奠基石”

水窗鹭语

若喜欢今草，王義之的《上虞帖》、《寒彻帖》、《初月帖》、《远宦帖》等是书史上最早最灿烂的一束。它们既有传承而来的光，又有自我生命散发投给今天的折射。草书的演变和其它书体一样都经历了舟桥过渡，九转呈丹。

《上虞帖》作为王義之传本墨迹中今草小字，已是神妙天成，具备经典之美。尽管摹拓不及《初月》等，但其灵动飘逸，绰约丰秀的格调十足，大有“潇洒流落，翰逸神飞”态势。《初月帖》线条饱满凝练，运笔抡转方中寓圆，它笔法丰富且复杂，但绞转迟滞了笔速，作为全草其行意时有附身，章草的宽扁取势亦偶踵随形，从字体革新角度看，其带有不彻底的“尾巴”。而《上虞帖》彻底抛弃了以往那种宽扁之态，字字纵势挺立，行气沉贯不时浮现青藤相挽般的映带，那种点画展现的精好，笔势会美的活跃都在驰笔起舞的线条中一一呈现，洋溢着一股融汇古今，木秀于林的时代新风。

透过《上虞帖》一类作品脱古而清雅，去陈而逸放的楚楚体魄总能看出过往的镜像。同是晋比其前的陆机《平复帖》，用笔和章法都可能成为王曦之确立今草源源不断的汲取。《平复帖》历经沧桑，万类仅有，幸好它为章草到今草的过渡提供了无比珍贵的存在。作为唯一“法帖之祖”，它的字开始去扁拉长，开始结束字字独立，隐约呼应，开始减去提按，收敛锋芒，绞转运笔。章法上一脉相承的上揖下让将字字古拙率真作了那个时代生动有趣的诠释。相较而言，《上虞帖》有它的形似，但更为开张而丰盈；也有它的神似，但更为流转酣畅，体姿含我而意态一派妖娆。《上虞帖》走得更远，更远则若即若离，又似不似。深溪盘谷落成瀑，那一纸墨光闪电，风行偃草，令纷至而来的书痴们啧啧拜伏。诚如唐张怀瓘评：“备精诸体，自成一家法，千变万化得之神功，自非造化发灵，岂能登峰造极。”自视甚高的宋米芾在其《中秋诗帖.目穷帖》里叹息：“三四次写，间有一两字好，信书实一难事。”莫非他埋首曲肱临此脱化穿度之帖？

《上虞帖》对今草的开创既影响当代更余响不绝于后世。王献之的今草从其父亲手上接过，更是一路追风而去，大有把书写推到字的边缘气势。他的《十二月帖》映带连连缠绕，风舞青枝，让米芾如获至宝地捕捉并掺入己意临摹成《中秋帖》，后人从其落笔云烟里捕捉到霹雳云舞的信息，燃起更狂书的冲动。与王義之中正典雅比，王献之个性在书中更为张扬，所以唐孙过庭说：“书至子敬，尚奇之风开矣。”果然，狂草在几百年后的唐朝横空出世，张旭在今草的路上继续追风接武，作为字的草书在他的手里升腾为似字非字的草书，新的审美用一种特殊书体实现了书法法度与天地万象两端的融合。唐诗人杜甫对张旭的狂草赞出了生命精神在书体中的舞动飞扬：“铿锵鸣玉动，落落长松直，连山蟠其间，溟涨与笔力。”诗人用物比道出了张旭狂草线条结体内万物皆有，我从天应的妙境，不难看出王義之今草到张旭狂草的血脉相连。站在今天，举目仰望书史纷纭的苍穹，草书就像张举的鹏翼乘风盘旋，由远及近，由清晰直到垂地飞沙走石。

书体的渐进总是以量变达质的破出，其后又成了下次新的起始，所以承上启下的作品每每成了凤毛麟角。王義之的《上虞帖》无疑以“执牛耳”的气象成为今草的“奠基石”，直到1700年后还辉耀无比，观照今人。

图一，王義之的《上虞帖》；

图二，王義之的《初月帖》；

图三，陆机的《平复帖》；

图四，王献之的《中秋帖》；

图五，张旭的《古诗四帖》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