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我曾经的理想

禾田

吃，在我看来，永远是一个让人十分纠结十分痛苦十分严峻的问题。

过去，人们为吃不饱发愁；现在，人们为吃饱发愁。

我们那个年代出生的人，实际上个个是吃货。我们的悲剧就在于，在一个吃不饱的年代里，我们却成了吃货。没人教育我们，但是，我们绝不会浪费一粒粮食。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条件浪费粮食，我们只能浪费我们日益增长的胃口。

中学期间，我们所受的教育是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实际上，我们整天不能忘记的是吃。越是吃不饱越是惦记，越是惦记越是感到腹中空空荡荡。我们当时比较大的理想就是吃遍大大小小餐馆，见一个吃一个，吃一个惦记着下一个，结果呢，用现在流行的话来讲，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吃不上面，我们可以想办法喝一碗面汤，咂咂嘴巴吧；吃不上佳肴，我们可以站在餐厅旁边饱饱眼福，闻闻香气吧。留点口水算得了什么？那是吃货的身份证明！

有一件事情我记得非常清楚，当知青的时候，有一天，饿得发慌，四肢无力，路过食堂的时候，做饭的老大娘悄悄地给了我一块馒头，我双手捧着，感激的泪水夺眶而出，狼吞虎咽了一番后，我决定对老大娘的“涌泉之恩”“滴水相报”了。

那时，我除了身上的力气外，别无他物，也就只能帮着她挑水、拉风箱。她蒸馒头，我帮着切菜，炒菜，我不惜力气，认认真真地切了一大案板菜，全神贯注地炒了一大锅菜。

吃饭的时候，大家都说好吃，于是就让我做了一星期的饭。我每天挥舞着菜刀切几十斤菜，举着大铁铲翻腾着几十斤菜，菜很简单，油很少，调料也不全，但是，我的感觉非常好，有一种当上了大厨的自豪感。

我认为大厨是阳光下最好的职业。因为人人都要吃饭，当厨师，想吃什么做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我曾作过这样的梦，头戴厨师帽，站在熊熊燃烧的火炉前，抖动着炒瓢，看着自己的色香味型兼备作品陶醉了。

等到醒来的时，我发现自己还是躺在昨夜的被窝里，一切如故，我只好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还有嘴边的口水。

直到现在，我对大厨都心怀敬意，看见大厨帽就有一种想戴一戴的愿望；直到现在，我对大厨颠炒菜瓢都十分迷恋，看到炒菜瓢总有一种颠一颠的想法。

过去总以为，理想是神圣是庄严。后来发现，理想就是需要。所谓理想，不是自己拥有的东西，而是自己最最缺少的东西，是自己最最惦记着的东西。

著名诗人流沙河在他的诗句里说到了理想：饥寒的年代里，理想是温饱；温饱的年代里，理想是文明；离乱的年代里，理想是安定；安定的年代里，理想是繁荣。

困难时期想吃肉，小康日子要喝粥。现在，我越来越清楚，当大厨的理想离我越来越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