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聚散

文都河

是谁，偷走了我的月亮呢？

八月十五中秋月。据说还是六十年才一遇的超级大月亮，就驱车百多公里，回老家山里赏月。

门前大平台， 半山居，早早就晚饭毕。坐等白白的中秋月升起来。驱蚊的火绳已燃去半截儿，南山的月儿还是没有现。

老母亲就说: 云层太厚，晕不开，月亮出不来了。

就突然怀念那些流云聚散的日子。

失去的，才总让人想念。

流云聚散，心下总是两种别样的心绪。

喜悦，总是发自心底的没来由的喜。就似见美食美景美人，瞬间而来的甘饴之美。

于美食，我还算是半个品鉴家。人生半百过去，于美食也算历遍。但最香甜的还是故乡山腰的那一抹山野。

故乡，只能是自己的故乡。美食 ，也只能是自己的一点点私牙烩。

奶奶长说，一把米一瓢面而已 ，有啥？

但我怀念的还是奶奶亲手做的那一碗腌肉面。

手工擀面，野韭菜花炝锅，腌肉打底，柴火灶，大铁锅慢火熬炖，出来的才是奶奶浑身散发的温暖的香。

奶奶走后，已经多年没有了老家烟火的味道。

老姥爷，九十多经常说，一辈子最好吃的就是油条了。油条，在我老家也叫油鬼。平山炸油鬼，也算是名食了，虽然不明就里，但总感觉不如文都河的奶奶香。

暑热正盛，约崔师上驼梁。几经约，终成行。崔师，我太极师，自京城来。早发京师，尚大雨滂沱，就犹豫。我说，来吧，注定会见到久违的流云聚散了。

果然是，崔师来，上驼梁，海拔二千多米避暑胜地。一路迤逦，蜿蜒盘旋亦其乐融融。到一山坡处突然就车故障。停路边维修，抬眼望，风景秀丽 ，满目苍翠。瞬间，一片云彩，白白亮亮的晶莹剔透的云自西边来，漫过山岗，氤氲了我们。

瞬间，大家都陶醉了。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没有崔师的来，没有大雨后清新，没有了车的故障，没有了恰如其分的维修，没有了众友聚，哪有此时此刻的流云流布。

我跟崔师说，一定让您品尝我家乡最好的美食，腌肉面。崔师说，一定，一定。

人在画里游，景在人心中。

故乡的美景，也就驼梁还拿得出手吧。海拔够高，风景够美，气候够凉爽宜人。

崔师说，此地风景尚可，唯缺一人性归情处。心下即明亮如中秋月之清晰。

人生那能多如意。有此良辰美景亦足矣。夫复何求。

人世倥偬，大致如白驹过隙。能与太极师共山野促膝，心内已足矣。

流云聚散，夏日清和。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其实，自太极师自京启程那一刻，就注定了此行不免流云聚散。

流云，总是流动才有了生命力。山野闲游，遇山间流水潺潺，总是忍不住拍浮石流利的顺畅示人。心底的美，总是忍不住的欢喜。

得大自在 ，方得无量欢喜。

浮云散明月照人来。云破月来花弄影。人生阅历历遍，才知道啥是真正的好。

小时候作文，老是白白的月亮升起来，照亮了老家的院儿。母亲就常常揶揄: 你就会月亮地儿，月光晃晃。

经年后，再老家庭院赏月，自己也已是半百苍苍。爷爷奶奶已作古多时。山坡的坟茔暗影重重。

几多的故人去，几多的明月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坐看云聚散，静待故人来。

夜半时分，天空突然放晴，浮云散，月隐现。丝丝缕缕中，一轮圆月上中天 ，瞬时， 故乡的天地就明亮了起来。

故乡山野的秋，山影轮廓，四野寂静，鸦雀中，听闻孤月的细语。

呢喃。

月华如水。白白的月亮从黑黢黢的东山升起来，寂静的村庄也层层亮了起来，白白地，柔柔地像嘘着生长的绒毛。山村愈发寂静起来。

流云聚散，不过也是平常。

遇见，总是缘分。聚散，终是缘定。

其实，崔师是素食者，腌肉面也就是蘸点汤而已。却说，极好，极好。

月华如水。凉凉的秋。



2024·9·22 秋分 文都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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