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然散文：第一首歌

柴然

第一首歌

——《新疆六记》之一

柴 然

一

今年夏天，也是我个人第三次参加山西省作家协会文化润疆活动前夕，在全民K歌音乐平台，我重又录了多首新疆歌曲（民歌居多）；其中一首维吾尔族民歌《阿瓦尔古丽》，我录了竟有四五个版本：有刀郎的，有阎维文的，有关贵敏的，有雷佳的，有降央卓玛的，还有金婷婷和庄学忠的，投入了不少的时间、精力和激情。

我想好了，这次到新疆，一定要为大家伙儿多唱歌，活跃气氛，增进友谊。

新疆是民歌的海洋，当我唱起歌来，那我也是这民歌海洋里的一朵浪花——

我骑着马儿唱起歌儿，走过了伊犁，

看见了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

哎呀，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流浪的人儿踏过（破）了天山，越过那戈壁，

告诉你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我要寻找的人儿就是你，

哎呀，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灰色的小兔在戈壁滩上跳来跳去，

你可知道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灰色的小兔，它的窝在哪里，

哎呀，美丽的阿瓦尔古丽。

新疆啊，我又来了，乘着歌声的翅膀。

二

2019、2023年前两次来，文化润疆采访（采风）团的活动，主要围绕在昌吉州一带，驻地将军府；这次，则倒到了兵团六师所在地五家渠市，我们也住进了相对豪华的温德姆国际大酒店。

2019年第一次来，我被派工作是采写二二二团场的长治市援疆集体；随后回来，我即写了一个两万余字的中篇《遥远的家》。关于这部报告文学，现在回看，我仍有很多感动和不甘——至少我认为没有得到更为广泛的传阅，并且希望，有机会大家还能读到它，“见见”那些在新疆建设兵团十二师二二二团场做援疆工作的长治老乡。

众所周知，援疆人忙碌十分，无比艰辛。

但前后三次作比较，2023、2024后两次，包括与咱山西援疆人座谈、交流，他们接受作家们的采访，一个很明显的变化，他们间的欢声笑语多了，对，他们付出了劳动，热情，贡献出了智慧与汗水，工作上有成效，人生有收获、有回报，心下更欣慰。

回望2019年，这援疆人的工作形势则千头万绪，紧张，严峻，单说一个年轻的女同志被派去某个办公室弄档案，那一天忙碌到夜间都很少有休息，一周七天连轴转，一天睡一两个小时，就是经常性的事；可以说，当初在这里的每一个人，皆一言难尽，他（她）们必须跨越身体的、精神的、心理的千辛万苦。

所以，大家找鲁顺民吧，和他要那本《山西文学》“援疆采写增刊”，虽然作家们采访有限，不可避免挂一漏万，但我们的人毕竟去了，山西人援疆的情况，人物，事迹，故事，定是记下来一二。而这就是活着的当代社会历史。

近两年来，新疆持续向好的变化，非常明显。最厉害的，莫过于她的建设、开发和旅游，非比寻常，火爆异常。

如我们在高速行驶的中巴车上，透过车窗，正感受新疆的辽远、孤寂，茫茫戈壁，一望无际，这是我们前去103团凰家梁水库考察的路上，那戈壁滩中间，突然醒目地出现一条笔直笔直的、一直通向天际的新建的高速公路，尤其是它那极端平阔、亮如新漆、黑如缎锦的路面，如此深远，上面还有殷红的夕阳摇曳、沉坠，我们的中巴车似乎就和它一字并行，一路向前，但它总也望不到头，笔直笔直，越来越远，你的人，又一次被震撼到了。

我们的领队、诗人温建生说：新疆就是一个让你常常感到震撼的地方。

回首——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一时兴起，赶着吹嘘：倘使咱在这里久了，一年又一年，常常步行，说不准也能写出这样的诗来。

“吃馕吧？”车中有人在问。

这是有朋友昨日在昌吉州市区特别买了超级好吃的大馕，一时大家又开始在中巴车上分食起来。

我头一次来，那是在乌鲁木齐大巴扎，买了好多张馕，带回了山西。当时在太原市面上，很少有卖馕卖烤包子的新疆少数民族兄弟；我家挨着的老军营市场内有个摊子，干活儿卖馕的却是个四川人，那馕的味道就非这个新疆味儿。

三

是的，还要说从去年春天始，来自祖国乃至世界各地的旅游观光客，便潮水般涌入新疆，新疆众多的著名旅游景点如喀纳斯、赛里木湖、天山天池、轮台胡杨林、巴音布鲁克草原、喀什古城、可可托海、白沙湖、那拉提草原这些就不用说了，单讲咱似乎能够得住的乌鲁木齐这边，这便是新疆国际大巴扎、新疆古生态园汗血马基地、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博物馆、红光山景区、西山老君庙、天山大峡谷、庙尔沟瀑布风景区，游客人数，这也是一直在创纪录，堪称日日爆棚，火上加火；再道咱山西的几个援疆点，这是昌吉州、五家渠市、阜康市、奇台县、二二二团场，当然还有江布拉克、神仙湾、一万泉、凰家梁水库（千岛湖湿地），这对我来说，还不到一年时间（去年九月份来，今年七月份到），有的地方，咱人愣怔在那儿，前后左右顾盼，倒不认识了。

这其中就包括我们作家团、还有省文联团下榻的五家渠温德姆国际大酒店。

对，在这边，哪哪哪的，人都多了起来。

对，天山南北，博格达峰下，好的地方，实在太多。太多。

四

所以，第二天下午（实际是我们这边的晚上，都要20:00点了），在五家渠生意更为火爆的大干渠饭馆，我们一行（还有省文联团），这是要吃新疆拌面了，等待上面、同也是上拌菜（有十种之多）这当可儿，身边有人（是山西省文联主席、“鲁奖”作家葛水平女士）提议我唱歌，我即起身，纵情恣肆，唱了这首可说准备的比较充分的《阿瓦尔古丽》。

葛水平这次来疆也算特殊，她是作家团的成员，文联团则由驻会副主席、书法家张跃泽带队；这次来新疆有盛大活动，即第二天在昌吉州举行“晋疆一家亲 共绘同心圆”山西系列文化活动走进新疆签约启动仪式，这样她就不用上台去代表山西省文联进行签约并发言（带一些宣誓意味啊）。省作协，自是温建生这个驻会副主席的事；按要求，他们都穿了崭新的白衬衣。场面很隆重。援疆无小事。

而我在继续歌唱：

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

五

不同风格的歌手演唱此曲，一般会根据个人情况或表演要求，对歌词略作调整；我呢，“小兔”这段，把原歌词中的“它”改成了“你”，把“窝”改成了“家”：

灰色的小兔，你的家在哪里？

这样处理，本身糅杂有诗人的文学情愫，也体现了一些人性化的关切。

而上面摘出的“天涯海角，有谁能比得上你？”在此我则唱了作曲家最早搜集到的：“齐斋的岁月，是这样的炎热”。

与过去文学生活相对应，第一个，我即联想起1986年冬天、人整40岁、一身戎装的周涛受堂弟周军（当时山西台的新闻部主任）之邀来山西，参与系列风光片的拍摄，担纲策划、撰稿人，这时，正逢潞潞参加当年“青春诗会”有数首精美短诗发于《诗刊》上，拿来让周涛看，其中《泥路》中有句子：“马的蹄印/一个个如碗/黎明时就凉了”，周涛读后，表扬之余，建议潞潞把“马的蹄印”改为“马的脚印”，使得我这个在场的崇拜者，不免心下一惊，认为很了不起。（实际后来看，该诗中的“蹄印”改“脚印”，并不更妙。潞潞好像也没改。）

必须说，是我对他们两位都十分崇拜的。潞潞当年是山西诗歌的旗帜，今天依然是；而就周涛当年，那他“新边塞”代表人物的诗歌创作已经完成，《神山》写了，《野马群》写了，长诗《山岳山岳，丛林丛林》好像也写了；他的散文创作，这时已写出来如《哈拉沙尔随笔》《蠕动的屋脊》《稀世之鸟》《过河》等一众名篇。

因之，就“蹄印”“脚印”一字之易或者岿然不动，便成了我心目中的一个文学桥段，记了几十年之久。

这里，与歌曲相对应，倒可说有点儿异曲同工。

六

新疆民歌，不，我国整个西北民歌的搜集、整理、改编，那都是非常强大的。其间搜集并改编了《在那遥远的地方》的王洛宾先生，和于1950年挖掘、整理出来这首《阿瓦尔古丽》的石夫先生，即是最有代表性的音乐人物，伟大的作曲家。

《阿瓦尔古丽》的歌词改编，特别处还是主歌部分第三句“齐斋的岁月，是这样炎热”改为“天涯海角，有谁比得上你”。歌曲在新疆之外的流传，显而易见，大家多会选择改编过的，我也这样。

然则，作为一个歌者，你要演唱好这么一首歌，是不是就需要对歌曲原初的形成有更多了解和把握呢？

歌曲，尤其在民歌，你能把它背后的东西唱出来，那才了不起呢。这本身也是一个歌唱艺术家修养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这首歌曲的学习中，我就对前后歌词进行过多方查证、比对，并获知“齐斋”是伊斯兰教肉孜节期间戒食的意思；“古丽”在维吾尔语中是“花”的意思，“阿瓦尔”亦可叫“阿娜尔”，是石榴的意思，所以，“阿瓦尔古丽”翻译过来就是石榴花，同也是一个美丽女子的名字。多好。红彤彤的。明艳艳的。

来在新疆了，那就这样试唱了，对吧？

从艺术上，从文化上，我们不是一直在向我们的少数民族兄弟学习吗？这不也是我们中华民族大融合一家亲的一个前提吗？

有更多的爱护、加持与尊重。

亦如我们的援疆人。

2024年9月21日写于山西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