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政干部培训案例教材：抢水事件  整理：刘晓宏 素材：武乡、沁县，武乡城关镇、聂村，沁县松村乡、松村。

光影

　　1987年8月，洪漳县出现了历史上少有的干旱,小泉大河断流,水井水位下降,土壤中的水分已降到农作物生长的临界值以下。

　　8月17日，洪漳县委召开紧急会议。县委书记闻德凯向各乡（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强调：“我们要把抗旱作为当前最重要的工作来抓,全民动员,采取一切有力措施,排除各种困难，尽快使一批小型水利工程峻工并投入使用，以解除旱象，夺取丰收。”

　　这时，城关镇镇长弓云峰匆匆忙忙来到会场，径直走到正在开会的县委书记闻德凯和县长郝玉成身旁。“闻书记、郝县长，晶村水利工程因汾县柳村一些人无理干扰，被迫停工。事态继续发展，两村群众已动了手，再不抓紧解决，恐怕后果严重。”

　　关于汾县柳村抢水一事，闻德凯前几日就有所闻，并已着手安排解决，始料未及的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他想，只靠两个村之间、两个乡之间协商是难以奏效的了。于是，他和县长郝玉成小声商量一阵后，便向坐在身旁的新当选分管农业的副县长赵大海说：“晶村水利工程发生的抢水事件是两县纠纷，不仅关系到当前的抗旱工作，也关系到两县的关系，事关重大。郝县长这一段要经常下乡去，脱不开身，我俩商议这件事可先由你牵头，城关镇党委书记李华、镇长弓云峰、水利局长汪洋参加，组成调查组，立即到现场调查，回来后，我们具体商议处理办法。”

　　(一)

　　在洪漳县与汾县中间有一条泽河通过，汾县在西，洪漳县位东，晶村位于洪漳县城关镇西部的泽河东北岸，在汾（源）文（城）公路边上，西面与汾县柳村相邻。晶村水利工程就建在柳村与晶村交界处的泽河东岸。

　　水利工程始建于1958年，当时就打了这眼水井，因用锅驼机抽水，动力不足，受益面积仅300多亩；1964年改为以柴油机为动力抽水，浇地面积扩大为530亩；1977年改建成电灌站，并将土渠改为石渠，浇地面积增加到800多亩。

　　由于近年连年干旱，水位下降，原水井几乎干枯，致使工程不能发挥正常的效益。1987年，洪漳县决定将该水利工程扩建，并报久安地区水利局，被列为地区小型水利重点工程项目。

　　经过技术设计与施工前的准备工作，于1987年4月2日破土动工。但就在120米截潜流工程已经完成，一些辅助设备即将安装完毕投入使用时,8月5至6日,汾县柳村党支部书记柳文佳两次找到晶村村委主任聂雄文，以柳村将在泽河西岸修建百亩鱼池为由，要求晶村水利工程修好后，供给柳村百亩鱼池用水。晶村村委研究后认为，这项工程规模较小，水量有限，修好后只能满足晶村800亩庄稼用水，援助柳村百亩鱼池用水，恐怕无能为力。柳村党支部书记柳文佳当即指责晶村不该把水利工程修在柳村地界内,提出要么供给用水，要么停止施工。值此，两村闹起了一场争水纠纷。

　　8月8日，晶村村委向城关镇党委、政府作了详细汇报。当天，县委书记闻德凯在听完城关镇党委、政府汇报后指示他们：为了避免事态扩大，保证工程顺利进行，由镇党委、政府出面和柳村乡进行协商。

　　8月9日，城关镇党委书记李华、镇长弓云峰到柳村乡请党委书记石泉来劝说柳村,柳村方面没有答应，并且提出如果不能供给用水，还是停工为好。当天晚上，李华、弓云峰把情况向闻德凯书记、郝玉成县长作了汇报，他俩听后指出：先找一下以往能说明土地权属的有关原始资料，要做到证据充分。另外，再心平气和地去与汾县主要领导谈一下。作为兄弟县，互相谦让地解决一下，也就算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也不要影响施工。

　　8月10日，在县委闻德凯书记办公室，洪漳县行政区划图、铁路交通图、战备地图、水利工程设计图以及发黄的土地证存根等一大堆资料摆在他的办公桌上。县长郝玉成同他一起翻看查找着，并不时会意地点点头，往笔记本上记着什么。闻书记指着发黄的土地证说：“既然工程修在我们地界内，就更不能停工。眼下用水在即，我们必须想办法使工程尽快复工，抽水浇地。”

　　8月11日，洪漳县委书记闻德凯、县长郝玉成趁久安地委书记陈中书来洪漳县视察工作之际,将晶村水利工程纠纷问题向他作了汇报,并请求地委、专署出面派人解决。

　　8月13日，汾县农工部长李进维、副县长张江飞回洪漳县探亲时，闻德凯书记嘱托他们返回汾县后把晶村水利工程纠纷妥善处理一下，做好柳村的工作，不要把事情闹大。

　　8月15日，闻德凯书记又委派刚从汾县调来洪漳县任县委副书记的陈志忠以柳村乡老上级的身份去做工作。

　　就在洪漳县各级领导为缓解矛盾四处奔波的时候，8月17日上午，柳村党支部书记柳文佳、村委主任马大林带领20多名强壮劳力来到晶村水利工地，要求立即停工。

　　柳村柳文佳边阻止施工边怒吼到：“你们的水利工程在我们柳村地界内，经多次与你们协商,未能达成协议。现在,水利工程必须立即下马，否则，一切后果由你们晶村负责。”并口气强硬地宣读了以柳村村委名义写的停工通知书。

　　接着说：“你们听见没有？再不停工，我们将采取革命’行动。”

　　迫于当时柳村人多势众，又正在火气头上,晶村村委主任聂维文只好拉下电闸……洪漳县副县长赵大海和李华、弓云峰赶到工地时，看到有人在用铁锹往水井里填沙土，两村村民互相推来推去，争吵不休。

　　赵大海一面准备去柳村乡,一面劝说柳村群众离开现场。

　　柳村乡政府只有一个秘书在家，赵大海要给汾县政府挂电话反映情况，遭到拒绝。

　　下午，由于一直找不到柳村乡领导，洪漳县副县长赵大海向县委书记闻德凯作了汇报:

　　“闻书记，目前旱象这样严重，上午我们去柳村乡也没有结果，再不赶紧抽水浇地，那800亩庄稼就颗粒无收了。”

　　城关镇党委书记李华也数落着：“柳村人也真是的，要水不成就生出这样多的麻烦来，真是无理取闹。”

　　“我看和不讲理的人必须采取不讲理的措施。集中民兵维持秩序，强行打井，强行浇地，我看他柳村的人有多大能耐。”城关镇镇长弓云峰火气未消。

　　在人们议论的间歇，闻德凯合上红肿的眼皮，他在紊乱的思绪中，竭力寻求着正确的方案。由村里和乡（镇）直接去解决，已经没有什么指望；照顾邻里关系由某些领导出面协商看来也没有多大效果，这该怎么办呢？

　　(二)

　　夜，已经很深了，洪漳县委书记闻德凯的办公室灯还亮着。墙上的全县降雨分布图已用铅笔画上了好多记号；案头仍堆放着地图、土地证存根以及翻开的《法律汇编》、《土地管理法问答》等书籍。

　　闻德凯曾任全省闻名的缺水县-----望龙县县长。在任期间，他的工作中心不得不紧紧围绕一个“水”字转。几年的奔波求援，他走遍了望龙的山山水水，尝尽了缺水的辛酸苦辣。就在望龙县缺水现象有了较大的改观时，他调任洪漳县委书记。

　　调来洪漳县，他本认为，洪漳洪漳，光县名就带六点水，总不至于缺水吧，但翻开县志一看，一连串可怕的记录跳入眼帘：

　　“..…1472年，洪漳大旱无雨，庄稼干死，人无粮吃，发生了人吃人的悲渗景象..”

　　“...…1534年，春夏不雨，田无绿色，野无完树，死者遍地..”

　　“...…1609年4月至次年5月，一年无雨,旱死禾苗,民大饥……”

　　“...…1942年春旱，收成十不到五”

　　“......1943年,天灾加敌祸,人民饥饿,颠沛流离,疥疮、疟疾流行……”

　　..........

　　他叹了口气：“哎，水是把我缠住了。龙王爷为什么老是和我过不去呢?”

　　眼下正在抗旱，可晶村水利工程又遇到了麻烦。身为一县“父母官”,不插手过问吧,总不能眼看着水井毁坏，庄稼枯死而袖手旁观；插手过问吧，一条河两县过，一座大桥通你我，两县平时你来我往，向来和睦相处。真是左右为难啊！

　　本来，洪漳县历年的年平均降雨量仅仅500至540毫米，今年已到8月，降雨才200毫米，可谓滴水贵如油。如不抓紧抗旱，全县几万亩水浇地欠收，今年粮食产量不仅达不到1.5亿斤计划，恐怕连吃粮都成问题。不行！工程绝对不能停！晶村有土地证，工程又是1958年就修建的。从地图上看，工程也确实在洪漳县界内，只要洪漳有理，就应该说服汾县，解决纠纷。汾县的领导和群众是可以理解的。

　　想到这里，闻德凯长长舒了口气。对，明天再派赵县长和汾县主要领导商量一下,看看情况。如谈不妥，只好等地区工作组来了再说。

　　(三)

　　8月19日，洪漳县副县长赵大海、水利局长汪洋等来到汾县柳村乡政府。汾县副县长贾占林、政府办公室秦主任也随之应约而来。一阵寒喧之后，双方落座。

　　赵大海托着几天来更加消瘦的脸庞说：“贾县长，情况你们已作了了解，请出面制止一下，让柳村不要再闹事了。现在旱象这么严重，省委也召开了电话会议，作了部署，我们别的问题先不谈,本着快打井快浇地的原则,赶快复工为好。”

　　汾县柳村党支部书记柳文佳抢过了话题：

　　“群众思想不通，现在你们不能开工。工程旁边有我们柳村人种的地。打井那块地不就是我村李晋民的吗？我们有嘉庆、咸丰年间的土地契约，你们要尊重历史事实.”

　　洪漳县晶村党支部书记王常武也毫不示弱：

　　“施工地是我们晶村的。我们有民国三十八年的土地证。打井那块地是我村李晋安和你村李晋民合伙开的荒地.他们是亲戚，后来我村李晋安残废,就由你村李晋民一人种,并不能说明地就是你们柳村的。再说，工程是1958年就修的，这次开工也有数月，你们为什么偏偏在快要峻工浇地时无理干扰呢？我看你们是别有用心！”

　　“别说1958年,那时是一铺一盖,一碗一筷，其余什么都卖的年代，不能算数。要看历史和现在。”柳文佳吐着烟圈。

　　结果，柳村只准晶村水利工程抽井底水，不能挖井底沙，不能衬砌井筒，工程只能维持现状。柳村要求，先明确地界。如果是汾县柳村的要打要填由柳村；如果是洪漳的，就什么也不说了。

　　当晚,洪漳县副县长赵大海他们向县委书记闻德凯、县长郝玉成作了汇报。闻德凯和郝玉成交换意见后告诉他们：“一定要做好群众工作。制止吵嘴打架,我们首先保证不做违法之事;再找汾县领导讲一下,停工国家损失太大,每天都在几千元，这不仅是我们两个县的问题；况且浇地急用水，力争尽快复工，地界问题将来由地区来划清。如果打井地划在汾县境内，水井转交他们管理和使用，没有什么条件。赵县长你可以代表洪漳签字保证，绝不失言。”

　　8月19、20日，洪漳县城关镇党委书记李华、镇长弓云峰两次赶到汾县，找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商量，都被严辞拒绝。

　　8月20日晚上，洪漳县委书记闻德凯、县长郝玉成听完刚从汾县失望而归的李华他们的汇报后，感到和汾县直接协商不会有什么更好的进展，如施延下去，恐怕还会产生更严重的后果。但事关两县,无能为力,只有向上请示了。于是一起到县委机要室，拨通了通向地区的机要专线电话,向久安行署专员李阳升作了汇报,请求派工作组解决。得到答复后，闻书记又安排李华、弓云峰第二天去久安市把工作组接来。

　　8月21日下午，一起赶来洪漳县的地区水利局梁宋田副局长、市民政局刘高全科长不顾疲倦，当即电约汾县政府和柳村乡有关领导来洪漳宾馆解决晶村水利工程纠纷.

　　晚上，晶村水利工程工地往日那种喧闹的劳动场面消失了，只有赵全则和刘长发在工棚里看守设备。深夜两点钟，一阵雷声之后，工棚旁边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阵阵马嘶声。赵全则刚刚想出去看个究竟，就被几束强烈的手电光射得眼都睁不开。刘长发隐约看见30多人手提铁棍、木棍，在四下搜寻着。

　　“扛！”随着一声令下，柴油机、抽水机、吸水管、扬程管、水龙头、皮带、机油、柴油、工具等价值4800余元的物资被抛到一辆辆马车上迅速拉走了。

　　吓呆了的赵全则、刘长发这时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晶村党支部书记、村委主任、会计家的门被敲开了；

　　城关镇党委书记、镇长家的门被敲开了；

　　洪漳县公安局值班室的门被敲开了；

　　洪漳县委书记、县长家的门被敲开了。

　　人们感到事态的严重。

　　县委书记闻德凯和县长郝玉成迅速作出决定：1.赶快派人看守好工地，不许任何人接近；2.不许晶村群众直接去柳村交涉；3.立即去县宾馆报告地区工作组，请求解决问题；4.报告地委、专署。

　　洪漳县委机要室里，县委书记闻德凯和县长郝玉成伏案修改着传真电报稿。少许，电传机开始飞速旋转，将一份明传加急电报发往久安地委、专署。电文如下：

　　“洪漳县城关镇晶村水利工程于今年4月20日动工扩建。就在即将峻工时，汾县柳村勒令停工，工程被迫停止；现地区工作组正在解决问题，柳村又于昨日晚派人将施工机械、工具全部抢走。事态严重恶化，请求火速解决...”

　　而后，县委书记闻德凯向在场的赵大海等人安排到：“地区工作组已通知汾县政府来协商解决纠纷，我看咱县就以你为主参加吧！要注意几点：1.要以大局为重，以友谊为重，处理好兄弟友邻关系；2.要做到有理、有利、有节，拿出证据，说服汾县，制止事态发展；3.申明大义，讲清施工和停工的利弊，力求尽快复工浇地。”

　　(四)

　　8月22日，洪漳县宾馆3楼会议室，专署工作组召集由洪漳县副县长赵大海、水利局长汪洋、城关镇党委书记李华、镇长弓云峰、晶村党支部书记王常武、村委主任聂维文和汾县副县长贾占林、水利局长杜宋留、柳村乡党委书记石泉来、柳村党支部书记柳文佳等参加的协商会。

　　会议开始后，汾县副县长贾占林首先发言：

　　“我们让晶村水利工程停工是有正当理由的。第一，工程修在柳村地界内，我们有土地契约；第二，施工的那块地是我们村李晋民耕种的，地里还有庄稼可以证明；第三，1958年施工时，我们就阻止过，但那时讲一大二公，一平二调，想管也管不了。现在是彻底纠正的时候了。”

　　柳村乡党委书记石泉来也怒气冲冲：“1958年没有拦住，这一次非制止不可。群众觉悟了，看不惯你们的霸道行为。责任制了，寸土值千金,地界一定要划清,不能一直便宜你们。”

　　洪漳县副县长赵大海从皮夹里拿出发黄的土地证存根说：“我们有土地证，是民国三十八年的，怎么能说是抢占你们的地呢？这些地形图、区划图也可以说明井不是打在你们柳村地界内。”

　　水利局长汪洋说：“晶村水利工程1958年就始建了,30年来一直是晶村维修、管理和使用，这也可以说明问题嘛！”

　　“占地问题,在柳村乡商量时就讲过,那是我村李晋安和你村李晋民合伙开的荒地。今年是你村李晋民种，就能说明是你们柳村的吗？”晶村主任聂维文说。

　　洪漳县的发言被汾县打断了，汾县的申辩又让洪漳县顶了回去。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地区水利局梁宋田副局长摆摆手，显得无能为力。第二天，工作组只好回地区汇报，请示解决办法。

　　8月24日，久安地区民政局长郭雨申、水利局长魏沁生受专署领导委托，亲临晶村水利工程工地了解情况后，又把两县有关人员召集到洪漳县宾馆。

　　郭雨申听了两县的情况介绍后说：“眼下正是旱季，目前是如何加快施工进度，抢救干枯庄稼的问题。考虑到现在急着用水，无论如何要赶快恢复施工。地界问题我负责寻找依据在近期内解决。”

　　洪漳县城关镇党委书记李华把笔记本一合说：“进度问题，责任和权力都在汾县柳村方面.抢走的东西什么时候送回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施工。抢东西一事请领导明断，依法查处。”

　　柳村支书柳文佳抢白到：“东西怎么叫抢呢？你们抢占我们的地，我们是制止你们的侵权行为，维护我们的正当权益不受侵犯。东西上交国家可以，交给你们施工，办不到！”

　　第二天，人们迈着疲倦的步子又走进闷热的会议室，无可奈何地在沙发上落坐，摆理、争吵，互不相让。又是一场激烈的争论。

　　晚上，刚刚下乡检查抗旱工作回来的洪漳县委书记闻德凯顾不上吃饭，便急不可待地听取副县长赵大海有关协商会议情况汇报。他真不知道这场争论何时休止，更不知工程何时能复工，禁不住深深又了一口气…

　　思考题：

　　1.县委书记闻德凯在处理抢水事件中所持的态度和工作方法是否正确？

　　2.联系实际谈谈处理县际之间纠纷问题的方法。

　　案例说明

　　久安专署工作组根据实际情况,在听取两县的意见后，决定让汾县将抢走的施工物资、材料送回晶村水利工程工地，由地区水利局拨专款2万元作为停工损失，使晶村水利工程得以尽快峻工、浇地。地界问题也由久安地区有关部门寻找依据作出了明确划分。

　　(本文刊于北京出版社1989年10月出版的《领导决策与案例研究》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