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枭雄韩复榘，是非功过难评说

桃李人家

韩复榘，字向方，生于1890年河北霸县，其家庭条件不错，父亲韩世泽是当地颇有名望的一位秀才，担任私塾老师。正因为如此，韩复榘从小接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和教育，具有一定的文化根基。他的学习能力接受强，字写得漂亮。

韩复榘十五岁时，其父找人在县衙疏通关系，韩复榘得有机会进入县衙当差，负责文书抄录工作，日子也混得过去。

遗憾的是，韩复榘天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他染上赌博，每到夜晚，他便与赌徒们睁着血红的眼睛在赌场上挑灯夜战。因为好赌，他欠下巨额赌债。为了逃避债主的追债，他只好逃到关外，投奔他的兄弟韩复森。可他没有找到兄弟，只有独自打工谋生，生活十分艰难。

有一回，韩复榘找一个算命先生算命。那位算命先生见他身体长得高大，双眼锐利，浑身上下有股英武刚猛之气，便鼓动他前去当兵。算命先生这样对他说：“我观你的面相，做其他的事都不行，只有去当兵，或许有出头之日。”

韩复榘听后，觉得有理，于是他报名参军。那一年，他年仅十九岁。韩复榘的上司是冯玉祥。冯玉祥当时在新民府担任清军管带，级务相当营长。冯玉祥见他的字写得漂亮，安排他担任司书生，大约相当于军队的文职人员。

1911年12月，受革命思潮的影响，冯玉祥等人发动“滦州起义”，反对帝制。起义失败后，韩复榘被遣送回原籍。不到一年，冯玉祥复出。韩复榘听到消息后，重新投到冯玉祥的手下当兵。

随着冯玉祥职务的不断升迁，势力的不断壮大，韩复榘的人生也发生转变，他仕途畅通，像坐了直升飞机一样，职务不断升迁，从班长做起，最后做到了师长，深得冯玉祥的器重。

1927年，冯玉祥的军队被国民政府收编，担任国民革命军第二集团军总司令。1928年，北伐战争结束后，冯玉祥拥兵三四十万，控制了西北及河南、山东等地区，其势力与蒋介石、阎锡山、李宗仁等新军阀势力并驾齐驱，成为左右时局、举足轻重的人物。

韩复榘骁勇善战，是冯玉祥最为倚重的一员猛将。北伐战争时，韩复榘带领部队奋勇争先，连战皆克，他第一个率军攻入北京，被称为“飞将军”。

战争结束后，韩复榘出任河南省主席。韩复榘获得如此高官要职，可谓踌躇满志，春风得意。

可韩复榘与顶头上司冯玉祥渐渐产生矛盾，两人关系显得微妙。

冯玉祥是旧式军阀出身，对军队管理采取家长制作风，对手下将官要求尤为严格，动辄采取粗暴的方式进行体罚，比如罚跪，罚站，或被鞭打。哪怕你是军长和司令，只要触犯军法，一样不能幸免。

韩复榘曾经受到过冯玉祥的严厉处罚，并且是当作士兵的脸面进行的。对此，韩复榘觉得非常丢脸，心里非常不爽，产生怨恨之心。

冯玉祥对此却浑然无觉，为后来埋下祸根。因此，很多人评价说：冯玉祥善于将兵，而不善于将将。原因即在此。

对韩复榘来说，冯玉祥是他的大恩人。在他的大力扶持下，韩复榘青云直上，手握重权。可韩复榘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他并不满足现状，自认为功劳大，得到的封赏也应该最大。于是，他写信给冯玉祥，提出要求，希望能够出任河南省主席。

冯玉祥见信后勃然大怒，虽然他考虑再三，满是了韩复榘的要求，却把他的嫡系部队二十师划归石敬亭节制。

令韩复榘不能容忍的是，石敬亭与自己素来不和。冯玉祥这样做，明显是针对他。况且，当时河南省的政府官员大多数是冯玉祥的旧部。他虽名为主席，许多事却不能顺利实施。为此，韩复榘心怀不满，暗生怨恨。

后来，蒋介石与冯玉祥闹翻脸，双方互不相让，眼看一场大战难免。

蒋介石探得韩复榘、石友三与冯玉祥存在矛盾，便拉拢他们，分化瓦解他们，用金钱和高官把他们拉下水。

蒋介石与宋美龄亲自出马，宴请韩复榘。席间，好酒好内招待韩复榘。宋美龄热情大方，亲自为他夹菜，不住地称赞他为“常胜将军”。

韩复榘受到如此礼遇，受宠若惊，考虑再三，决定叛冯归蒋。

当冯玉祥与蒋介石爆发中原大战时，冯玉祥电令韩复榘、石友三向蒋介石的军队发起进攻。可韩复榘却联合石友三，突然公开通电，表示反冯拥蒋。

在排兵布阵的紧要关头，冯玉祥见心腹爱将竟带兵投靠蒋介石，惊得几乎跌倒在地。

失去优势冯玉祥，无力与蒋介石再战，只好黯然宣告失败。从此以后，冯玉祥成为一位光杆司令。这个结果，全拜韩复榘所赐，冯玉祥又悔又恨，可于事无补。

蒋介石大为高兴，论功行赏，韩复榘被任命为山东省主席，成为一方大员。

韩复榘在山东施政时间，也作过改革，试图整顿吏治，对官员提出严格要求。可他自己生活腐化，除了拥有大老婆高艺珍外，另娶戏子纪甘青和青楼女子李玉卿为妾，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那些官员们心领神会，上行下效。因此，他的改革成效有限。不过，韩复榘非常重视教育，在这方面取得较好的成效，获得文化界人士的好评。

有人说，抗日战争爆发后，日军入侵山东，韩复榘不放一枪一弹，便放弃山东，仓皇南逃，成为逃跑将军。这种说法并不准确，其实韩复榘曾与日军在德州和济阳展开血战，他深入前线重地，差点成为日本军的俘虏。

韩复榘知道，仅凭他的实力，无法对付凶猛的日军，因此，他向蒋介石提出要水，请中央军支援，共同对付日军。可蒋介石自顾不暇，哪里余力帮助他呢？更令他恼火的是，蒋介石以加强淞沪会战的名义，调走他的一个重炮旅，他认为蒋介石是借日本人之手削弱他的力量。

为了保存实力，韩复榘竟不听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将令，放弃黄河防线，丢弃济南、泰州等大城市，狼狈逃窜。日本人不费吹灰之力，便几乎占领山东全境。

蒋介石听说韩复榘不听将令，擅自撤退，不禁勃然大怒，决定严惩韩复榘，以儆效尤。

蒋介石在暗中布设一张大网，诱捕韩复榘。

1938年1月10日，蒋介石在开封南关袁家花园召开军事会议，要求韩复榘参加会议，分析日益严峻的形势，商讨对日作战对策。

韩复榘接到命令后，预感气氛不对，他坐卧不安，心神不宁。他亲自打电话给李宗仁探听虚实。

李宗仁对他打起哈哈，安慰他说：“向方啊，你太多心了！委员长的脾气虽然大，顶多也就批评你几句，你承认错误就完事了。”

韩复榘低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他还认为，抗战以来，丢掉城池的国军高级将领不只他一个，况且自己手下尚有数万雄兵，估计老蒋也不敢为难自己。想到这一层，韩复榘决定前去赴会，带上自己的卫队来到开封。

在进入会场前，宪兵队拦下韩复榘的卫队。为了稳住韩复榘，蒋介石见了他，主动跟他开起玩笑说：“向方啊，我看你发福了，是不是山东的鱼虾把你养胖了？”

韩复榘见蒋介石跟开玩笑，彻底放松警惕，从容参加会议。

哪料，在会议上，蒋介石简明扼要地分析战事，突然话锋一转，脸色变得凝重，他逼问韩复榘：“今天我想问问韩主席，你不发一枪，从山东黄河北岸，一再向后撤退，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由谁来承担？”

谁也没有料到，此时的韩复榘像头犟驴，只见他站起来，强硬回怼蒋介石：“丢失山东，我有责任，那南京丢失该谁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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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高级将领们闻言，大惊失色。蒋介石一听，气得浑身发抖，脸色发白，他着实没有料到，在这种严肃的场合下，当作将领们的脸面，韩复榘竟敢直接顶撞他。

“我问的是山东，不是南京！南京丢失，自然有人负责。”蒋介石恼羞成怒，暴跳如雷，恨不得立即拔枪毙了他。

韩复榘还想张口回击，坐在他旁边的刘峙赶紧出来打圆场，劝住了他。

会议结束后，韩复榘立即被戴笠的特务扣留。第二天，蒋介石对外宣布：“韩复榘在山东违抗军令，擅自撤退，被交由军事法庭讯办。”

十三天后，1月24日，韩复榘在武汉被枪决。

那一年，韩复榘年仅47岁，他是在抗战中第一个被处决的国军最高级别的将领。

对韩复榘之死，有人评论说，如果单纯以韩复榘不战而逃的罪名被处死，他确实死得有点冤枉。因为在抗战中，许多国军高级将领面对日军的强大攻势，抵挡不住，不少选择败退，可他们都没有被枪决。比如说，张学良不放一枪一弹，放弃东北三省，他的罪责更大，可他尚且没有被问罪，更何况韩复榘呢？

韩复榘被处死，原因多种多样，颇为复杂。

1936年12月12日，张学良、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囚禁蒋介石。韩复榘却发电支持张学良，他的这一做法，对蒋介石来说，无疑是落井下石。蒋介石能不记恨他吗？

韩复榘被任命为山东省主席时，手下只有两三万兵力，可经过他数年的经营，不断扩充军力，兵力翻倍，他试图把山东建成一个不受约束的独立王国，肆意行使权力。

蒋介石对韩复榘的野心，有所防范，他特意安排拥有三万精兵的刘珍年驻扎在胶东，以此牵制韩复榘。刘珍年也是一个狠人，有了蒋介石的背后支持，他变得目中无人，有恃无恐，他口出狂言：“若交给我一省或一国，无论军政，都不在话下，必能臻于治境。”

刘珍年率兵扼守海港，极大地影响了韩复榘的贸易，使他的经济严重受损。对于野心极大的韩复榘来说，刘珍年的存在，令他如鲠在喉，他怎肯善罢干休？

为了赶走刘珍年，独霸山东，韩复榘向他的军队发起进攻，而他事后才告知蒋介石。蒋介石闻报后，气得大骂韩复榘。最后，态度强硬的韩复榘硬是挤走了刘珍年，把全省的党政军大权死死地捏在手中，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韩复榘就任山东省主席时，蒋介石许诺每年由中央给他拨付六十万军费，可后来却食言，欠着军费。韩复榘见蒋介石言而无信，干脆硬来，派部队强行接管国民党中央派驻山东的税务机关，把全部税收归入囊中。蒋介石气得七窍生烟，一时却又奈何不了他。只好耐心地等待机会，到时候找他算账。

1937年10月，日军进攻山东。身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希望韩复榘能够积极抗击日军，阻滞日军的进攻，为整个抗日局面赢得宝贵时间。可身为第五战区副司令的韩复榘却不听李宗仁的将令，一路南逃。当李宗仁质问他时，他回答说：南京不守，何守泰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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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宗仁见他如此回答，勃然大怒，立即向蒋介石告状。

韩复榘被扣留时，其手下将领也找过冯玉祥帮忙，请他出面求情，留下韩复榘一命。

据说，蒋介石处置韩复榘前，曾经征询过冯玉祥的意见。冯玉祥未置可否，只是表示说：既然国人都说他该杀，那就杀吧，没什么可说的。

以冯玉祥当时的地位，如果他真心实意向蒋介石求情，放韩复榘一马，蒋介石或许会卖给他一个人情。

可当年，韩复榘背叛冯玉祥，令他满盘皆输，从而彻底失去与蒋介石叫板争雄的机会，沦落为一个徒有虚职的大闲人。冯玉祥想到这一层，想必痛恨至极，怒气难消，他又怎么会主动向蒋介石求情而放韩复榘一条生路呢？

韩复榘死后，国民党高级将领石敬亭写下一副对联，总结韩复榘的一生。对联是这样写的：

欺蒋、叛冯、反阎、背商、逼张、驱鹿，真是吕布再世；

袭宋、击庞、拘李、留邓、骗唐、诓石，可谓庞涓复生。

这副对联形象地概括了韩复榘的一生，把他比作历史上的反面人物吕布和庞涓，不可谓不准确。

冯玉祥也这样评价过韩复榘：根基太浅，知识太低；不听良言，被小人包围；利令智昏。

在我看来，韩复榘出身贫寒，可他从军后，从底层做起，最后成为坐镇一省的大员，这固然跟冯玉祥早年提拔有极大的关系，但更加重要的是，韩复榘的个人能力十分超强，他善于打硬仗打恶仗而一路走来的，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飞将军”和“常胜将军”的美誉。

韩复榘身上还有一股少有的骨气，日军入侵山东前，曾派人找到他，对他软硬兼施，派出日本美女，设下美人计，极力拉拢他，迫他就范，让他签下“华北自治政府”公告书，为日本人卖命。韩复榘借着几份酒意，摔杯在地，大骂日本人瞎了狗眼，竟敢让他堂堂的省主席当汉奸。他的这份硬气，也说明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韩复榘落得如此可耻下场，与他的个性有极大的关系，他年轻时迷恋赌博，期望在赌博中获利，这是一种赌徒的扭曲心理。及至他爬上高位，成为手握后重权的大人物时，太过看重名利，特别是在抗日存亡的关键时刻，为了保全实力，他弃城而逃，成为千夫所指，万民唾骂。

倘若韩复榘下定决心，以他从前英勇善战的果敢作风，竭尽全力，与日军大战数场，阻滞日军的进攻速度，哪怕最后战败，他也断不会落到被枪决的地步。

在抗日形势日益严峻的时刻，蒋介石急需要借一个有份量的人头来震慑三军，号令部众。而韩复榘是最合适的人选，他注定逃不过人生的劫难。当然，其中渗杂了他与蒋介石的恩恩怨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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