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中秋回家,老爸老妈忙着收自家地里的花生,连着好几天,总算是收完了,我以为爸妈总算可以清闲一下下了。今天晚上打过电话去,妈妈说她已经睡下了。问妈妈今天干啥了,妈妈说去拾花生了,我以为他们是去自家地里捡拾未收干净的花生了,谁料妈妈是加入“拾花生大队伍”去黄河滩里捡拾花生去了。</p><p class="ql-block"> 黄河滩边长大的孩子们都知道,每年收获的季节里会有各种各样的“拾”,有“拾花生”、“拾红薯”“拾豇豆”“拾棉花”“拾山药”等等。黄河滩里土地片场大,有的承包土地大户种庄稼一种就是几十亩甚至几百亩,收取时多用机械化操作或者雇佣短工,难免粗放和遗留,于是乎,在主家收取完成后,人们会到他们已经收过庄稼的地里去“捡拾”。</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拾花生”就是最常见的一种捡拾活动,参与的多是妇女,她们一般是跪在地上,左手边放个小篮子,右手拿耙子,一耙一耙在土地里刨,有时候一耙子下去,就会有好几个胖胖的🥜,有时候刨上很多耙,也不见一个花生,全凭一个耐心和手速,手速快的,别人刨一耙子的时间,她能刨几耙子,当然最后的收获就比手速慢的要多多了;一般急性子的人手速快,但是耐心不够,在一个地方刨几耙子,发现没有,就会又去一个地方刨,到了另一个地方再刨几耙子,又转战一个地方,那样的话,收工时也往往比别人收获少;只有那些既利索又耐心的人,往往是捡拾最多的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我喜欢“拾花生”,直到现在,经常做梦梦到拾花生。一是因为它总比上学和写作业让人觉得轻松和清静;二是因为秋天的黄河滩,的的确确是“金风送爽”,平展、辽阔、清凉又热烈,给人与大自然亲近的舒适感;三是那刨下去的一耙一耙,都带着节奏,怀着希望,又不时地享受着意外收获的喜悦,尤其是一耙子下去就刨出一堆胖嘟嘟的🥜,那感觉真是好极了!四是回家时提着或背着那看得见摸得着的沉甸甸的收获物,比在家里干家务的成就感具体多了;更重要的原因是,一群妇女跪成排,手中耙子一下一下地刨着,嘴也不能闲着,叽叽喳喳,笑笑哈哈,东家长西家短,谁家媳妇不洗碗,谁家老婆太邋遢,谁家男人撩女人,谁家女人偷汉子,西头巷里风水差,南边巷里鬼倒巷……还有各种的粗话嬉骂,各种的传闻编排,真是热闹的很!以至于你连吃饭和上厕所都能忍就忍,唯恐错过了她们讨论的某一个精彩的故事情节;而且大家齐头并进,争先恐后,大有搞劳动技能竞赛的劲势,给人劳动的美感;谁家媳妇能干,谁家女儿利索,一目了然,谁也不愿意落个窝窝囊囊的名声。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在一起,那戏就热闹的不得了了。</p> <p class="ql-block"> 我也经常跟妈妈或朋友去滩地拾花生,留下了很多记忆,有几个记忆像是刻在脑海里,画面是那么清晰,又似乎很有味道,时不时蹦出来让人回味。有一个记忆是去“西范滩”里拾花生,“西范滩”就是现在人们常说的“西滩”,那里开发早,大片场承包户比较多,所以人们经常会远远的去那边拾庄稼。我和几个小伙伴天不亮就出发,下了坡,天就微微露出霞光,清风徐徐,鸟鸣声声,露水湿重,我们骑着自行车,迎着朝阳,披着霞光,轻快地蹬车前行,一会儿超过了前面几个骑车的小伙子,小伙子一看几个女孩竟然超过他们,也用力蹬车,又超过了我们,我们又奋力蹬车,又超过了他们,就这样我们似乎开始了骑车竞赛,一会儿我们超过了他们,一会儿他们超过了我们,临到“西范滩”时,听他们其中一个气喘吁吁地说:“边坡沿的女娃真猛!”我和我的小伙伴们相视一笑。那时候我们正上初中,也算得上风华正茂了,我们用我们的少女意气给年轻的小伙子展示了“滩女子”的青春蓬勃。多年之后,我常常怀念我们的“滩女子”精神,也许在很多困难的日子里,正是这种“滩女子”精神鼓励着我和我的姐妹们坚持下去。</p> <p class="ql-block"> 还有一次,妈妈拾花生时带着我和弟弟,弟弟只有几岁,我和妈妈在拾花生,弟弟在玩,一转眼不见弟弟了,我四处找也找不到,想想男孩子调皮,会不会是去汾河里玩水了?于是一口气跑到汾河边,汾河边没人,汾河水很深,静悄悄地流淌,肃穆的氛围让我想起来大人们经常唬小孩子的话,他们说“水里会有河妖,趁没人时会出来把小孩子拉下水”,我内心里突然就害怕紧张起来,而且越想越怕,一个人在边跑边对着河水大声喊:“丑蛋!丑蛋!……”那种恐惧紧张到了极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我想人这一辈子还是不要遇见的好!</p> <p class="ql-block"> 我想我妈也许体会过这种惊恐。那天不知道什么原因,爸爸不让我和妈妈去黄河滩里拾花生,妈妈不顾爸爸的暴怒和阻拦,带上我去了滩里。记得当时我和妈妈的收获颇丰,下午早早地,我们就收工准备回家,当时的汾河水齐腰深,为了不湿裤子衣服,我们坐在河边等过河的牛车,不一会地就有一个认识的伯伯吆喝着牛车过来,车上高高地装了满满一车的黄豆蔓(也许是豌豆蔓或者花生蔓),伯伯就让我和妈妈坐在黄豆蔓上,妈妈坐在下游的一边,我坐在上游的一边,坐好后就吆喝着牛车下水过河,车行到水流中央的时候,车轱辘突然就开始下陷,朝着上游的一方倾斜,我们赶紧就抓住黄豆蔓,还没有来得及反映过来,车子就翻倒在水里了,我就被压扣在车下了,只听见妈妈大喊一声:“快救我娃!”那个伯伯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我拉起来了,然后又拿着篮子去打捞漂浮在河面上的花生。有惊无险,最后我们还是淌着河水走过去的。上坡时候,我和妈妈慢慢走,走一会儿歇一会儿,目的是等风吹干衣服再回家,记得当时妈妈告诉我:“回到家可不敢给你爸说把你翻到河里了!”呵呵,这么多年,我真的是从没有告诉过我爸。</p> <p class="ql-block"> 妈妈告诉我,她昨天拾了一大编织袋花生,今天1点钟就回来了,只拾了一小编织袋。她说前天花生好拾,邻居家叔叔婶婶一天就拾了三编织袋,对门的伯伯大妈天天拾。我想, 如果这几天我还停在村里,我很愿意去滩地里重温一下“拾花生”的感觉。但是估计我妈不会让我去拾。现在,我妈宁愿她自己拖着疼痛的双腿,坐在地上一点一点往前“wei着”拾,也不愿意让我去黄河滩了。我妈的理想就是让我和我妹妹今生今世摆脱黄河滩的“五郎神”一般的日子,“过上吃饭的时候拿着饭缸去打饭的文文明明的日子”。(这是我妈的原话)她岂能允许我重新做回“五郎神”?</p> <p class="ql-block"> 我妈妈爱跳爱唱,爱说爱笑,我真希望我妈妈也能像别人的妈妈一样,悠闲自在地过着老年生活,可是,我的妈妈永远停不下来,她说她坐在家里“全身会疼”,于是她种了一世界的庄稼,收完自己的庄稼,又瞒着我们偷偷地打工,从万荣西滩打工到运城盐湖区。暑假期间,我坐在房里吹着空调端着凉茶一口一口慢慢品尝依然觉得溽暑蒸腾,我妈白天忙庄稼,晚上还在果树地里逮知了,如果天下雨,我妈就穿上雨鞋、披个破皮衣,反正一天不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妈把每一个能够劳作的日子都过的密密匝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