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记：镜子(日课2)

叶子

上午，我和先生借着去修缮老房子的机会，顺便拜访了住在三楼的鹏哥和鹏嫂。鹏哥是先生结识二十多年的朋友，鹏嫂则是我第一次到齐鲁时，特意喊来陪我吃饭的女子。她为人真诚坦率，后来我们也逐渐成了朋友。前些年我们搬走后，他们搬到这个小区。两处相隔较远，各自忙着各家的事儿，很少相聚了。我们决定去拜访一下。 十点多，先生继续忙活改电的事儿，我帮不上忙，按照约定的时间，带着小丫敲响了朋友家的门。鹏嫂热情地迎出来，屋里一如既往，与我几年前上次来时差不多，收拾得干净利落，几乎无尘。 “喵~”正在我转着眼睛打量时，听得一声猫叫，一条花黑的影子轻捷地一跳，跃入我们眼帘。“花卷，来，见见你婶婶和小姐姐！”鹏嫂轻轻摸了一把，亲热地说到。 小丫一见两眼放光，屁颠屁跟上去逗猫。 我颇为意外，鹏嫂一直很忙，这些年换了不少工作，没想到居然养了这样一只猫，肥肥油油，看得出来伺弄得很好。 “这些年，多亏了这只猫呢！”鹏嫂轻轻一叹，招呼我们坐下。没看见鹏哥的身影，我以为他出去忙了。我们便坐下来，随意地聊起来。讲起这些年发生的事儿，各自唏嘘，尤其是孩子们，我家大丫上了大学，而她家大丫已即将大学毕业出国留学了。 “来客了呀！”这时，右手边与洗手间相近的那扇门忽然打开，顶着一头鸡窝的鹏哥出现在门口。 “叶子一家来了，你去买点菜吧。”鹏嫂站起来，淡淡地说了句。 我不知鹏哥居然还在睡觉，也略有些尴尬地站起来寒暄，然后连忙拉住鹏嫂让他们不要忙活，我们弄完了就走。 “走什么走？不能走！中午就在这儿吃了！你爱吃米饭吧，我已经做上了！”鹏嫂快人快语，又快手快脚地拿出烤鸭、牛肉等备着，连连催鹏哥赶紧再去买点。 “哎呀，让你们这么忙活，我怎么过意得去？”鹏嫂的热情让我感动，不好再推辞，只好再次落座。 不多一会，鹏嫂就端出六七个菜，先生也处理好了老屋子的电路问题，过来用餐。他和鹏哥相识多年，也不客气，席间热气腾腾，本来是很欢快的，但我在鹏哥与鹏嫂的对话里，总感觉到一种坚硬的碰撞感，一种浓浓的火药味。 比如鹏嫂给我们装饭，鹏哥会问喜欢吃煎饼吗？鹏嫂给先生倒茶，鹏哥会问是否需要喝粥？然后还委屈地表示，自己从小习惯喝粥，但是鹏嫂总是做咸汤，一点也不顾及他。鹏嫂当即红了脸：“我顾及你，谁来顾及两个孩子？你给两个孩子做过几顿饭？他们喜欢喝咸汤，我总要照顾孩子们吧……” 先生一看有些跑题了，连忙打圆场。我也开玩笑地说：“鹏嫂辛苦带大了两个孩子，劳苦功高呢。鹏哥你要多珍惜啊！”我在暗戳戳指他快中午才起床的事儿，哪知他只当没听懂，自顾自喝起稀饭，回头又指责鹏嫂吃没吃相…… 我简直听不下去了，心里很为鹏嫂鸣不平，但又不知该说什么。下午，我正在看书，忽然手机微信传来鹏嫂的消息：叶子，他又在睡觉！这样的日子真的不知咋过了！ 鹏嫂的信息带给我一丝寒意，如秋天的风掠过我的头顶。我忽然明白理解了她的热情留客，她的精心伺猫，这后面都写着沉重的孤独和寂寞。 想起二十多年来的鹏嫂，她是那样美好而充满热情：那年，她得知我初来乍到，毅然接受陪伴我的使命；那年，我生大丫，她拿着面包牛奶在产房外陪到半夜；那年，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自己炒制辣椒酱，卖童装，风里来雨里去，辛苦操持这个家…… 而鹏哥一家总是带给她各种伤害：重男轻女，逼着她堕胎再生儿子；不给生活费，逼着她吃尽苦头；不照顾家庭，我行我素，且各种打压嘲讽鹏嫂…… 我以为鹏哥会改，但显然，你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若是换成自己，可能早就忍不下去了。但鹏嫂为了两个孩子，一直忍着一直受着，她真的太不容易。两人的故事，让我又想到了亦新老师说的“镜子”。 生而为人，我们是群居动物，一辈子都要行走在各种关系里。夫妻关系则是其中最重要最复杂的一种。如果说人际关系是一种镜子，夫妻关系则是这个群属中最大的一面。 莫言曾经深刻描绘过这种关系，他提到：“如果老婆不快乐，这个家庭一定过不好，女人就是男人的一面镜子，丈夫的态度，决定妻子的脾气，而妻子的脾气，决定丈夫的运势。” 这面镜子，就是夫妻情感最真实的映照。女人，是男人的一面镜子。这面镜子反射出男人的态度，而丈夫的态度，又决定妻子的脾气。这是一种情感的连锁反应，一种情感的流动密码。 当丈夫以温暖的态度对待妻子，妻子也会以温柔的方式回应。相反，如果丈夫冷漠或者忽视甚至暴力，妻子的脾气可能会变得急躁或者冷淡。而妻子的脾气，又决定丈夫的生活。这句话充满了生活的智慧。鹏嫂告诉我：我就熬着，等到他老了，看谁伺候他？ 我决定抽时间送两本雪师的书给鹏嫂。她的安忍，她的自强自立，她为孩子甘愿的牺牲，都藏着浓浓的佛性。愿雪师的这份慈悲和温暖，能救赎她这颗冻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