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韩雪云</p><p class="ql-block">农历七月二十二那天回娘家，大门上挂着锁。我平时回家很勤，大门挂锁的时候很少，娘总是会在家，让我第一时间见到她。</p><p class="ql-block">把锁拿开，推门进入，小狗摇着尾巴奔跑着向我迎面扑来，我左右躲闪着，嘴里发出:“去、去”的声音，貌似嫌弃，满脸却挂着笑意。说是小狗，其实也不小了，都做了好多次妈妈，生了好多个宝宝了，最近这一次，竟然生了六个。只因它来的时候很小，就一直这样叫着。我回家，时常给它带点好吃的，所以它对我便格外热情。</p><p class="ql-block">又推开屋门，进入到房间，小侄女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就问:“你奶奶呢？”回答说不知道。坐着慢慢等吧！我知道娘不会出去很长时间，因为大门前十几米就是公路，南邻北邻基本不在家。等了十几分钟，没来，我又询问小侄女说:“奶奶出去多长时间了？”小侄女说:“我好长时间都没看着她了。”我一听，心想没准一会就回来了，再等等。此时，闷热的天气里更让我产生了焦躁的心情。又等了十多分钟，还没来，心中的那份焦躁变成了不安。</p><p class="ql-block">我敞开屋门，来到了偌大的院子，先去厕所找，没见人。又去西边她的菜园子找，边找边大声喊:“娘。”一声一声的“娘”传出去之后都无人应答。我的心更加多了些不安。春天里种的菜已经渐入枯萎，无精打采地爬在架上。那些杂草们经过了几次夏雨的灌溉，就像疯了一样，争先恐后地成长，有些已高出我的肩膀。因为一到夏末，雨水多，我们不让娘到她的小菜园子了，一是蚊子太多，关键是路滑。前几年，娘就在她的小菜园里滑倒过两次，每次都养两三个月还好不利索。过去的少了，杂草便有了成长的空间，它们该分枝的分枝，该开花的开花，该结籽的结籽。结的籽掉在地上又生成了草，这样循环往复，厚厚的杂草便遮住了地皮。</p><p class="ql-block">我一边驱赶着蚊虫，一边往里走，我怕娘又过去摘她的这个瓜那个瓜的不小心滑倒。越是心急，脑海里便乱七八糟的设想:没准娘又不小心滑倒了，然后跌晕了，然后不省人事了，然后被大太阳晒……以后再也见不到娘了……越想越心急，一边喊娘一边往里走，好在找了一圈没见晕倒的娘，心里的不安减轻了些。往回走，才看到树枝上爬满了丝瓜蔓，绽放着如喇叭花样的黄色花蕊。枝头上垂挂着一条水嫩嫩的细长丝瓜，我蹦了个高都没有把它拿下。看到它在我头顶慢悠悠地来回晃荡，一副“能奈我何”的样子。要不是我急着找娘，定会找根棍子，让它俩来个亲密碰撞。其实，就我这身高，也不能怪丝瓜“趾高气昂”，我俩相比，此刻它有这个实力。在我家，常常因为从高处拿东西而引来家人善意的哄笑。儿子一米九，老张排中间，女儿一米七五。人家举手之劳，我就得踩个板凳。有时候一家人走在路上，总觉着与他仨格格不入。</p><p class="ql-block">再走几步，冬瓜匍匐在地上，也爬了长长的瓜蔓，就像小蒲扇大的叶子在蔓节间展开，一个大大的冬瓜在根部不远处，安静的躺在地上，享受着阳光的沐浴。圆滚滚的冬瓜上布满白霜，犹如涂了粉的姑娘。身上的那些细细密密的小毛刺根根竖着，又仿佛告诉人们，这个姑娘不好惹。</p><p class="ql-block">冬瓜的侧面又有一棵南瓜，也是爬了长长的蔓，有一个南瓜就有点不本分了，它通过长长的瓜蔓来到了黄瓜架上。此时黄瓜秧已经枯萎，已无力与它争夺，这个南瓜挂在黄瓜架中央，大大方方裸露着自己，丝毫没有初来乍到的谦卑，占据着别人的地盘好像理所应当。</p><p class="ql-block">匆匆看过这瓜那瓜，又回到屋里，还没见到娘。又问小侄女:“奶奶还没回来？”回答说:“没。”娘的手机放在桌上，没法联系，那就再等吧。不多时，我听到屋门有响声，心情一下子高涨。从房间出来一看，是娘。脱口而出:“安阳，你上哪来？我那么大声吆喝娘，你木听着？”娘哈哈笑着说:“我在那个屋里关上门来洗澡来。”我说:“我找了半个小时娘，都没找着。”娘又哈哈地笑。</p><p class="ql-block">过了几天，闲暇的时候，情不自禁又在想这个画面。我回想着娘那哈哈地笑声，听的出笑声里传出的是满满的幸福。或许，是那一声声的娘，把她带回了她年轻的时光。</p><p class="ql-block">那时，她有着乌黑的头发；她有着姣好的面容；她有着挺直的身板；她有着轻健的步伐；她有着银铃般的嗓音；她有着柔情似水的眼睛；她有还没长大的儿女，围绕在她身边，在一声声的喊她~”娘”……</p><p class="ql-block">那一声声的娘，也让我回到儿时的时光。时光里有我牵着母亲衣襟的影像；时光里有母亲喊我乳名回家吃饭的音符；时光里有母亲在煤油灯下为我缝制过年的新衣；时光里有母亲拉着我的手去读一年级。时光里还有母亲为我准备着嫁衣；时光里还有母亲帮我照看着儿女；时光里还有母亲给我的牵挂与叮嘱……</p><p class="ql-block">可是，可是那些美好的时光在岁月里慢慢隐退，慢慢朦胧，忽然忆起，就多了伤怀。岁月从来都不会给你讨价还价，它不会停下脚步，让我们的老去来一次歇息。日出日落是人生的旅途，每天的日出，便是前行一步。途中没有站点，只有终点，这就是岁月给每个人的公平之处。</p><p class="ql-block">常说，岁月催人老，的确如此。我时常盼望着孩子们快快长大，可又不舍得娘跟随着一起老去。花开花落，四季匆匆，催着孩子们长大，也把娘催出了蹒跚的脚步和满头银发。来日并不方长，不觉间，岁月的滔滔大浪把父亲带走了九个年头。设想，假如哪一天，娘也去了另一个国度，家里再也寻不见她的脚步，我再推开娘家的大门，任凭我一声声的喊娘都无人应答，我的心该是多么的落寞和悲凉……写到此处已泪目……所以，我多么希望日子能够走的慢一些，让我的娘也老去的慢一些。</p><p class="ql-block">娘在，我就是孩子，回家，就能听到娘对我温暖的絮絮叨叨。回家，也能吃到娘烙的热乎乎的菜火烧。回家，还能听娘给我讲那过去的点点滴滴。所以，我时常感恩，感恩有娘一直陪着，让我做着幸福的孩子。</p><p class="ql-block">2024年9月20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