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环画《十五贯》王弘力

李宁

1 明朝时，常州无锡县有个开肉铺的老头名叫尤葫芦。一天，他到续妻的姐姐家借了十五贯钱，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经过邻居卖酒的秦老头门前，他约秦老头明天一早去买猪。

2 尤葫芦的续妻早已死去。现在，尤葫芦带着续妻的女儿苏戌娟过着艰难的日子。苏戌娟看到爹爹带回许多钱来，又是高兴，又是奇怪。

3 尤葫芦乘着酒兴，故意和女儿开玩笑说：“这十五贯钱，是把你卖给人家当陪嫁丫鬟的身价，明天人家就来接你了。”苏戌娟一听，吃了一惊，以为当真如此，心里就忧郁起来。

4 她看到爹爹醉得糊里糊涂，一躺下就睡着了，也不好跟他讲理，心里越想越难过，想起自己死去的妈妈，不觉落下了眼泪。

5 她满心委屈地回到自己的屋里，捧着妈妈的灵牌，痛恨自己命苦：从小爹死了随娘改嫁，现在又要被后爹卖给人家当奴婢。她觉得没有活路，不如自杀落得干净。

6 她拿起绫巾正要悬梁自尽，忽然想起这绫巾是姨母赠给的，姨母住在皋桥，不如连夜投奔那里，躲避一时，再作打算。

7 主意已定，她忙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见爹爹已经睡熟了，就悄悄跑出了院门。

8 约莫四更时，邻居有个名叫娄阿鼠的流氓从赌场回来，钱输光了，又冷又饿，看见尤葫芦家的大门开着，房里点着灯，便想进去赊点肉吃。

9 他先扒着窗户往屋里一看：尤葫芦正在睡觉，肉案上一点肉也没有，再往里边看，尤葫芦的女儿也不知哪里去了。于是他决定到屋里看看再说。

10 他见屋子里除了睡着的尤葫芦外没有别人，便想偷点东西。找了半天，猛然看见尤葫芦床头有一个钱褡，露出许多钱来，这一下可把娄阿鼠乐坏了。

11 他刚刚抱起钱褡，尤葫芦就惊醒了。一看娄阿鼠偷钱，尤葫芦连喊带夺，把钱贯都挣断了，铜钱落了一地。

12 两个人厮打起来。娄阿鼠一眼看见肉墩旁边有一把板斧，忙伸手去抢斧子，不小心把怀里赌钱用的骰盒掉落在了地上。

13 尤葫芦醉眼朦胧看见娄阿鼠抢斧在手，正要喊叫，被娄阿鼠一斧砍倒了。娄阿鼠连忙抱起钱褡向外逃去。

14 天刚朦朦亮，秦老头来找尤葫芦去买猪，进门一看，尤葫芦躺在血泊里，吓得他喊叫起来。

15 邻人们听得喊声都跑过来看，娄阿鼠也装作若无其事似的跟了进来。人们发现苏戌娟不见了。娄阿鼠说：“这一定是苏戌娟杀了父亲偷了钱财，跟人跑了。”大家听了便一起去追赶苏戌娟。

16 再说苏戌娟跑出家门，在黑茫茫的夜里，辨不出方向，也不认识往皋桥去的道路。偏偏天又下起雨来，她只得躲在树下避雨，因此耽搁了行程。

17 雨停了，天也亮了。这时来了一个青年客商，苏戌娟忙上前问路。那客商是往常州去的，正好路过皋桥，就带她一路同行。

18 正走着，忽听后边人声呐喊，苏戌娟回头看时，一群人向这边跑来。她以为是爹爹和买她的人来追赶自己，就惊慌地向前奔跑。

19 没多久，秦老头他们就追了上来，看见苏戌娟正跟着一个男人走路，大家围了过来。娄阿鼠拦住苏戌娟，说她不该杀了父亲跟人逃走。苏戌娟一听，又气又怕，一时摸不清头脑，不知怎样回答才好。

20 众人七手八脚地拦住那个客商，取下他背着的钱褡，数了数钱，正好是十五贯。娄阿鼠又惊又喜，心想：到了公堂，正好拿这个作证，而自己便可以逍遥法外了。

21 原来那个客商名叫熊友兰，是苏州商人陶复朱柜上的伙计，要往常州去办货。众人不容分说，喊来公差，把他俩一齐押送无锡县衙。

22 县令过于执升堂，先叫上那些人证来问。他听娄阿鼠一说，觉得苏戌娟半夜逃走，又和熊友兰一路同行，钱数也对，就毫无怀疑地断定这个案件是：“通奸谋杀”。

23 当审问苏戌娟时，见她生得容颜俊美，他就更证实了自己的推断，说：“像你这样如花似玉的少女，哪有不招蜂引蝶之理?”于是便抱定成见，定要苏戌娟招认通奸杀父的罪名。

24 苏戌娟本来没有什么可招的，一听县太爷逼问，越发茫然了。过于执也不容她呼冤辩白，喝令如狼似虎的衙役严刑逼供。苏戌娟抗刑不过，只得画了供。

25 接着照样拷问熊友兰，过于执就以他和苏戌娟一路同行的人证以及十五贯钱的物证为由，打得熊友兰死去活来，最后定成死罪。

26 初审完毕，苏戌娟和熊友兰被解到常州；经过二审后，二人又被解到苏州巡抚衙门再行三审。

27 巡抚衙门也不再推问，就照着初审的案由呈报刑部听候处决。这两个冤犯，就这样被押进苏州死囚牢里。

28 那监狱的禁子了解实情后很同情熊友兰。处斩的这天夜里，禁子告诉他说：“今天的监斩官是况青天况太爷，你的案子当初要落在他的手里就不会冤枉了。”并叫他临刑喊冤，也许有救。

29 到了法场，熊友兰和苏戌娟就喊起冤来。那况太爷名叫况锺，现任苏州知府，为官清正。今天他奉令监斩，听得犯人再三喊冤，不禁生疑。

30 况锺觉得人命重大，允许犯人申明冤情。熊友兰说他和苏戌娟并不认识，不过路途相遇；带那十五贯钱，原是往常州去做买卖。某月某日他曾经住在本城悦来客栈里，有店簿可查。

31 况锺一听案情大有出入，立刻派人到悦来客栈取来店簿。况锺一看，和熊友兰所供一样，并且店主人证明：那十五贯钱确是陶复朱所交，钱褡上有“日进斗金”四字为记。

32 况锺心想：这个案子分明在初审时就弄错了，但是已经刑部最后判定，怎能推翻？看看时刻已到，他正要下笔勾决，下面冤声又起，又觉持笔难下。

33 他想：这个冤案自己无权过问，还是执行命令为是，刚待落笔，又听下面喊冤。他沉吟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放下朱笔，吩咐暂时停刑，请示巡抚后再作处理。

34 他打定了主意，便不顾利害，立刻动身，深夜奔向巡抚衙门来了。

35 况锺到了巡抚衙门，料想巡抚不能在深夜里轻易允许求见，看得中军不在，就“咚咚”地击起堂鼓来。中军慌了，忙引他到厅前等候。

36 那巡抚名叫周忱，睡梦中被堂鼓惊醒，好半天才慢慢地走了出来，一看是况锺前来打搅，已是十分不快，等听说为了熊友兰的案情时，反怪他擅离职守，无故多事。

37 况锺翻开悦来客栈的店簿，证明熊友兰那十五贯钱的来由，并陈述熊友兰和苏戌娟人居两地，根本谈不到通奸等情。周忱不满道:“经过三审，铁案已定，贵府不必过问！”

38 况锺一再要求为熊友兰平反冤狱。周忱认为况锺有意卖弄才能，轻视上司，不觉恼羞成怒，说：“贵府既有高见，就请自己作主便了，何必又来见我。”说罢转身要走。

39 况锺见事情闹僵了，就决然取出知府印信，宁愿将官职作抵押，要求周忱宽限日期，亲自前往无锡查清案情。

40 因为无锡县不归苏州知府管辖，况锺便请求发给一支令箭，好便宜行事。周忱沉吟了好久，才答应了他的请求，并限期半月，如查证不实，定予惩处。

41 况锺带着令箭，会同无锡县令过于执亲至尤葫芦家里调查。娄阿鼠听说况青天来了，想去探听一下虚实，又怕露出自己的马脚，就跑到别处暂时躲避。

42 调查开始了，差人在尤葫芦床下发现半贯多钱。况锺认为原来的十五贯钱既然全部被人拿走，哪里又有许多零钱?过于执说：“这是尤葫芦家常日用的钱，不在十五贯之内。”

43 况锺询问四邻，秦老头说：“尤葫芦的生活很困难，常常少米无柴，借来十五贯钱，准备买猪，家里并无零钱。”

44 差人随后又找到一个骰盒。过于执认为老百姓赌博游戏，原是常事，不足为奇。秦老头说：“尤葫芦平时专好喝酒，不会赌钱。这个骰盒好像是赌徒娄阿鼠的。”

45 找到了线索以后，邻人们发现娄阿鼠已经不见。况锺要亲自乔装查访，便先派一个公差跟秦老头暗地追踪娄阿鼠。当他们来到东岳庙前，秦老头一眼看见娄阿鼠鬼鬼祟祟地钻进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