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别怕，红梅，忍着点，有老师呢。” 打着手电的老师又转头催促男生，“快点，再快点！”担架上的女生脸色苍白，隔一会儿就在担架上翻腾，虽然她强压着呻呤声，还是令男生们听了害怕，並不由地加快脚步。又是一阵折腾，另外四个男生忙接过沉重的担架，一溜小跑。他们好生奇怪，这女生也不胖，怎么就这么沉呢？也许是百步无轻担吧，这二十里的山路下来，令腰圆膀粗的小伙子也气喘嘘嘘。两小时后，一行十人终于踉踉跄跄地冲进了公社卫生所。</p><p class="ql-block">“医生，医生，快快，肚子疼！” 值班医生寻声出来，忙把他们引进了空荡荡的病房。另四个男生忙分头去挂号，付钱，打水，买夜宵。</p><p class="ql-block">大约十分钟后，八个男生才得闲坐下来休息。</p><p class="ql-block">“啊---”，病房那儿传来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这叫声在深夜听起来格外瘆人，几个男生忙往病房跑，还没到门口，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传入耳中，男生们都惊呆了，面面相觑，这算怎么回事啊？</p><p class="ql-block">刚入学不久的新生们正在山区实习测量，突然就出了这么件大事，学校内一片哗然，大家议论纷纷，一个女生足月生了个孩子，怎么同寝室的女生和老师就没看出来呢？男生们则互相调侃，幸亏他们入学的月龄比男孩小，要不然他们不辞辛劳助人为乐的动机要受到质疑了。</p><p class="ql-block">校外也传开了，很多人都涌到医院来看这个不要脸的女生，当着她的面往地下吐口水。也有人则是冲着孩子来的，看到这个脸蛋红朴朴的漂亮男孩，狠不得立刻抱回家去。</p><p class="ql-block">隔壁病房的一个上海知青是最早得到这消息的人，她中午难产，孩子没保住，还因此被切除了子宫。她知道在农村，人们最见不得这种男女之间丢人现眼的事，红梅要抱个私生子回去，根本就进不了村。于是她就暗自策划，想来个现代版的“狸猫换太子”。</p><p class="ql-block">红梅虽然舍不得，但也没办法，理智告诉她：这才是孩子最好的去处。</p><p class="ql-block">知青提着两包红糖进来了，红梅正抱着孩子等着她。知青放下红糖，伸手来抱孩子，红梅没把孩子交与她，递给了她一个小布包，知青打开布包一看，这是条回形针连成的项链，下面是一个精心雕刻的木头梅花坠子，还塗上了红红的颜色。红梅凄凄地对她说：“大姐，谢谢你收养这个孩子，我没有任何要求，但有一件事拜托你了，你可以不告诉孩子真相，但等他大了一定把这项链交给他，让他好好保存。”听到了对方的承诺后，她才万般不舍地把孩子交与她。知青正打算离去，红梅又叫住了她，要回了小布包，小心奕奕地取出项链，摘下梅花坠子，然后把这个坠子包好，递给了知青，她紧紧地攥着这条项链，泪眼婆娑地亲了亲孩子，无声地向知青挥了挥手。</p><p class="ql-block">男孩的父亲强子是红梅同村同班的同学，他已于前几个月参军去了万里之遥的帕米尔高原，当时书信来回得半年以上，所以他对发生在红梅身上的这件事浑然不知，但红梅却清楚地知道强子放弃高考报名参军是冲着什么去的，她理解他的抱负，不忍毁了他的前程和他的将军梦，她反反复复考虑了好几天，最后决定独自吞下这颗苦果。</p><p class="ql-block">红梅如果能好好配合调查，说出真相，也不止于被学校开除，但她选择了沉默。回村后，尚在做月子的红梅就急着去找支书，唯恐他把这事捅到部队上去，因为村上人人都猜得到这是何人所为。</p><p class="ql-block">红梅白天不敢出门，害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待天黑了之后，她拎着两包红糖偷偷地去了支书家，支书听了她的请求后，没有马上表态，红梅扑通一声就给书记跪下了，“唉，你这是干什么呀？ 起来，起来。”书记忙伸手去扶她，可手扶得完全不是地方，他斜眼打量了一下红梅，“也不是说不可以”，他停顿了一下，猥琐地笑笑，“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呢？”“这个畜牲！”红梅心里狠狠地骂道，又不敢表露出来。见红梅没有吱声，色胆包天的畜生乘机把她推倒在床上，並把电灯开关的拉线交到了红梅的手中……</p><p class="ql-block">从此红梅事件有了官方的解释：不幸遭人强暴，被学校劝退回家。</p><p class="ql-block">名声狼藉，身心俱伤的红梅，没有了任何念想，为了早日平息这场风波，她很快就嫁给了深山里的一个光棍老头子，比她大了二十多岁。红梅没有嫌弃他又老又穷，知道自己对不起他，所以对他算得上温顺体贴，对公公婆婆也照顾有加，但一到晚上，邻居们却常常可以听到那老头子打她。</p><p class="ql-block">强子入伍后进步很快，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日常训练及工作中，成了新兵中的佼佼者，第一个当上了班长。只是红梅一直是他心中的痛，他很奇怪为什么红梅的来信突然就中断了，他只是零星地从家人的来信中知道红梅嫁了人，在山村小学当代课老师，守着这个贫困的家，平常几乎不回娘家。</p><p class="ql-block">强子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三年过去了，该轮到强子探家了，但连长回家奔丧，已提拔为排长的他只好留了下来。在帕米尔高原服役，干部十年八载不能回家是常事。</p><p class="ql-block">强子也是到十年后，才第一次回家探亲，他化了二十多天时间翻越天山回到阔别多年的老家。第二天一早，不顾旅途疲劳，他就亲自跑到了红梅家，不巧正赶上红梅去县城培训，强子马不停蹄又追到县城，又听说红梅培训结束，半小时前刚刚离去。强子非常失落，怏怏而归。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件事情的真相，强子就接到了部队催他回去的电报。</p><p class="ql-block">回到部队后，强子升级成了团政委，並调到了一个新的单位，责任越来越大，工作越来越忙，但他还是坚持有空就给红梅写信，只是这些信都被好好地保存在强子的箱子里。为了避免别人对他的好奇和好心，强子在新单位一直对外谎称自己已婚，一个团级干部已婚很正常，部队上也没人怀疑。</p><p class="ql-block">眨眼之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强子还是孑然一身，红梅的身影越来越多地在强子的脑海中浮现，虽然心中的千千结总也解不开。</p><p class="ql-block">当最后知道红梅的丈夫去世后，强子再也不能淡定了，他决定转业回家。这时的他已是两杠四星的副师级干部了，离将军一步之遥，但他义无反顾地离开部队，到家乡民政局当了一名局长。</p><p class="ql-block">到单位报到后，强子拿了他三十年来写的两大扎信件去见红梅。</p><p class="ql-block">红梅用擅抖的手打开一封又一封的信。</p><p class="ql-block">“梅：今天是你二十五岁的生日，我在遥远的边疆祝你生日快乐！我用立功的奖金给你买了一条项链，链子不再是回形针的了，坠子是最漂亮的钻石红梅……”</p><p class="ql-block">“梅：为什么总也不给我写信？我并不介意你的过去，我也不在乎你的婚史，你一直就是我心中最美的梅花，永远不会凋谢的红梅……”</p><p class="ql-block">“梅：我亲爱的梅，我已办好—切转业手续，並打好了结婚报告。我的初心不变，爱你到永远……”</p><p class="ql-block">这一下红梅再也忍不住了，在深爱的人面前失声痛哭。三十年啊，卑微的三十年，屈辱的三十年！</p><p class="ql-block">“老天啊，我究竟错在哪儿啦？呜呜呜…… .是危害社会了还是祸害别人了？我爱你，爱有错吗？呜呜呜……为什么这么惩罚我啊？”</p><p class="ql-block">三十年的苦水向着亲人吐，三十年的委屈向着亲人诉。强子紧紧地拥住了她，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好久好久，强子觉得自己的胸口硌得生痛，他撩起衣服，见他的胸口烙上了个深深的十字架。他忙解开红梅的内衣扣子，一条项链赫然出现在强子的眼前，还是那条熟悉的项链---回形针连接而成，可坠子已不是他亲自雕刻的红梅花，而是一个综色的十字架！</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