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并非厨艺</b></p><p class="ql-block"> “悠悠万事唯吃为大”。此虽说有些调侃,但就生存意义而言,民以食为天,吃的确是头等大事 。 </p><p class="ql-block"> 在人类历史长河中,填饱肚子与创造美食 一直都是生存手段与生活技能的两种概念,尤其是美食的记忆与传承,已经代代相继。</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做厨房里的那点事儿,因为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吃货,如若享美味佳肴 ,对我而言很有一种无穷无尽的诱惑力量。直到如今,我甚至有些自不量力地缪称自己是一名合格的“厨房师傅”。呵呵,如此自吹自擂,只不过为了满足一下自己的口舌之福罢了。其实不然 ,开个玩笑而已,我哪有那般厨艺,诸君不必当真。</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母亲曾问我长大以后想做什么,我不假思索地说:“当一名炒菜师傅,或者做一个杀猪的屠夫”。我的回答既简单又可笑。说老实话,那时候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烹饪”、“厨艺”;什么叫“色香味俱全”,只知道菜炒得好就有味道;当屠夫杀猪只是吃肉方便,能饱享口福。现在我懂了:“厨艺,乃厨房里之艺术”,是一门很受食者追捧的职业,是创造幸福生活的一项实用技艺。而屠夫则是杀猪的刽子手,很有些血腥味。对我来说“杀生”是罪恶,我很厌恶。不过,如今观念都改变了,规模化养猪,机械化屠宰,一条龙的生产加工链条。换而思之 ,我也就释然了。</p><p class="ql-block"> 我是挨过饿的那一代人,童年是在饥饿中度过的。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农村曾经实行过食堂化管理,每人定量供应,按年龄和劳动强度分配用餐份额。虽然经历的时间很短,但让人有着深刻的记忆。</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还很小,基本没有什么记忆可言,全是后来母亲告诉我的。据母亲说,当时我每餐的定量只有一两米的稀粥,因为我食量大,根本吃不饱。没办法,母亲只好从野外挖一种叫脚板苕的植物根或者野果野菜用以充饥。脚板苕这一种植物的根,这种根的脂肪含量很高,营养也很丰富 ,只不过它的生长环境要求很高,因此较为稀有,不易采得。母亲是很有经验的人,平时在山里劳动时她就注意观察,哪些地方有此物,长势如何,何时可以采挖,她都了如指掌。挖回后,她将其洗净,或蒸,或煮,或炒,或炖……无论怎样做出来,都是一道道人间美味。</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慢慢长大,且上了学校 ,记忆就清晰起来。上初中时,由于家里人口剧增,弟弟妹妹一大群。十多张嘴要吃饭,真不是一般家庭所承受得了的困难。父亲比母亲大了二十多岁,劳动能力日渐消减,生产队为照顾他,只给了他劳动强度较轻的农活,分管给稻田里放水,这样既单纯又简单的农活,当时称其为“管水员”。母亲仍然是家里挣高工分的“顶梁柱”。在按劳分配的当时,我们家人多劳力少,尽管享受烈士家属的有关待遇,但日子依旧过得紧巴巴的。</p><p class="ql-block"> 为了一家老小能吃上稍饱一点儿的饭,母亲起早贪黑地去老山界上挖蕨根。挖蕨根可是个极其劳苦的活路。蕨根一般都在一尺多深的土地中,很难挖到。母亲将挖回家的蕨根洗的干干净净,然后用棒锤细细捣碎,再到水中淘洗多次后,取出沉淀过后的淀粉,用铁锅煎熟,煎熟后便成为“蕨粑粑”了。那黝黑发亮、犹如乌石般的块状食物,被母亲切成一块块薄片,上面或撒点白糖,或撒点食盐就成了美食。嗨,那家伙真的是人间美味了,吃着,吃着,还真有一种“做皇帝”的感觉了。然而,我们只觉得那东西好吃,哪知道那是母亲从深山老林用汗水换来的心血之物啊!</p><p class="ql-block"> 母亲是一位既勤劳而又不乏智慧的女人。她善于在生活中扑捉灵感,只要她想在山里找到的食物,十有八九不会辜负她的希望。譬如在收割后的地里拾土豆,譬如在山野深处挖百合,譬如在丛林里采菌子,譬如在稻田里抓泥鳅……只要她一出行,总会满载而归。</p><p class="ql-block"> 这些从山里寻得的山货,一旦经过母亲的灵巧之手烹制出来后,总是那样的风味可口,吃罢之后令人久久难以难以忘怀。那些山野之物好吃的缘故,也许是当时“饥不择食”的“饥饿效应”,就现在而言,也可谓是顶尖级的美食了。</p><p class="ql-block"> 如今,母亲已经九十岁高龄了,她再也不能为我们烹饪美食了,她佝偻的身躯,再也难以获取那山野美味了。然而,昔日的过往之事仍历历在目。母亲虽然老了,但母亲的味道,却永远都甜在我的心中。</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76, 79, 187);">作者介绍:邹联安,湘人,中国当代诗人。出版作品多部,获中国散文奖、世界汉语诗歌奖、金鸽诗歌奖、政府文学成就奖、意大利奎多.戈扎诺国际诗歌奖等。作品被收录于70多种文学选本,并翻译成英、法、德、日、意、希腊、瑞典、越南、马其顿等多语种发表。</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