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非洲

Teresa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一)</p><p class="ql-block"> 观猎车在原始的东非大草原颠簸开过,尘土飞扬。</p><p class="ql-block"> 旷无人烟、一望无际的金色平原,见证着一个个生命故事:</p><p class="ql-block"> 缕缕而行的斑马羚羊,成群结队、形影相随,演示的是巅突不破的自然法则 ——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只有生死相依,才能生存繁衍</span>。</p><p class="ql-block"> 广褒的草地,在动物迁走的冬天,会被大片烧掉,又在春天到来时,长出茂密青草 ——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经过生死轮回,才能生力无穷</span>。</p><p class="ql-block"> 跨河迁徙,是角马生态周期的必然。在跨河时,任何一只角马随时都可能被埋伏在河里的鳄鱼及河马吞噬。但每到迁徙季,浩浩荡荡的角马勇敢地冲向奔腾的河流,无一掉队,即使可能万劫不复,仍义无返顾 ——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虽然生死未卜,也要拼出生生不息</span>。</p><p class="ql-block"> 还有非洲大陆的“生命之树” —— 猴面包树,在雨季时,把水分吸收在枝干内;到了旱季,就用体内储存的甘露,滋花润果 ——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因为生而勤勉,方能生机盎然</span>。</p><p class="ql-block"> <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在东非大地的飞扬尘土中,我看到了生的魅力,和逝的壮丽</span>。</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二)</p><p class="ql-block"> 我们在坦桑尼亚的导游兼司机,是个强壮英俊的当地人,30岁左右,名叫马力欧。</p><p class="ql-block"> 马力欧热情周到,对各种动植物的识别和介绍专业详尽,如数家珍。他骄傲地说,坦桑尼亚的国家公园就像他的家,坦桑尼亚就像他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马力欧其实没有见过他的生母。 他出生在乞力马扎罗山下的一个原始村落,是家里第12个孩子。 因为母亲在生他时死掉了,他被视为灾星, 父亲兄姐都嫌弃他,在家里备受冷落。 唯一疼爱他的是他的继母。</p><p class="ql-block"> 继母因为没有生孩子,被前夫家修掉,后来嫁给了刚丧妻的马力欧爸爸,也没能生孩子。继母不识字,连非洲当地语Swahili 也说不好,只会部落的土语。是她全心全意地把马力欧带大,并在他被欺负时,为他遮风挡雨。</p><p class="ql-block"> 马力欧虽然在家不受待见,却天资聪颖,一上小学数动物就超过了二年级学生,一鸣惊人,随后年年在学校考试拔得头筹。坦桑尼亚虽然经济和生活水平落后,但由英国殖民时期传承下来的教育系统,还算正规,即便是在交通不便的乡下,学校大都修得不错。国家的官方语言是英语和Swahili, 公立学校在小学初中都用Swahili授课,但一到高中却又改为英语授课,导致很多乡村学生进入高中非常吃力。</p><p class="ql-block"> 机灵的小马上小学时眼见哥哥们进高中备受煎熬,脑子一转,溜进高中图书馆,跟着高中生看起了英语电影录像,本想听听这英语到底咋回事儿,结果越看越上瘾。没过两年,年少的他不仅能帮卖香蕉的继母用英文与游客讨价还价,还能绘声绘色地用英文向游客介绍当地风土人情,并指路解惑,人见人赞,顺便赚了不少小费,贴补家用,令家人刮目相看。到了高中,凭着赢在了起跑线上的英文,小马在校轻车熟路,一马当先。</p><p class="ql-block"> 高中毕业,小马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进入全国排名第二的Sokoine University of Agriculture,成了全村的骄傲。期待光宗耀祖的父亲希望他学习管理,以后回镇上当行政官,可他却向往成为一名导游,向来自各国的游客介绍坦桑尼亚的自然风光和动物,于是选择了野生动物专业,并在毕业后成了一名观猎导游。</p><p class="ql-block"> 坦桑尼亚的国民收入水平很低,导游因为有美元小费,可以算各行各业的打工人中收入最高的,尤其是像马力欧这样受欢迎的导游。马力欧说他每年旅游旺季时马不停蹄地干,淡季时就去干点别的。他和太太住在大城市Arusha, 有两个年幼的女儿,步入小康。深谙赢在起跑线上的他,已经送三岁的大女儿去私立国际学校学前班。坦桑尼亚的私立学校尤其是国际学校非常贵,马利欧笑称他就算把命搭上,也供不起孩子小学以后继续上国际学校。</p><p class="ql-block"> 坦桑尼亚有句俗语: 如果你没钱,至少你还有孩子。此话在民间确实深入人心,尤其在乡下,家家都有好几个孩子,10几个孩子的家庭比比皆是。马力欧的继母没有等到他结婚生子就忽然病逝了,临终前给正在国家公园里开着观猎车的马力欧捎话,希望他以后子孙满堂,而且要让孩子们上大学。马力欧铭记继母的遗言,计划养至少5个孩子。他目前最大的愿望,就是坦桑尼亚的经济能够快步发展、国民收入能够大幅提高,这样他的孩子们 —— 坦桑尼亚的下一代才有前途。</p><p class="ql-block"> 马力欧对坦桑尼亚的感情,就像他对目不识丁贫穷如洗的继母的感情一样,纯朴而深沉。</p><p class="ql-block"> 希望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马力欧,听他讲起他的孩子们,和关于坦桑尼亚的崭新故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p><p class="ql-block"> 非洲大陆蚊虫很多,蚊虫可能传播各种疾病,有些还可能致命。像所有的游客一样,我做了多种防蚊虫准备工作。</p><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怕什么什么就发生。在塞伦盖蒂大草原,我一不留神,手背就被当地一种叫做tsetse fly的恶性飞虫给叮了。回到酒店,我直奔附近的医务室。</p><p class="ql-block"> 说是医务室,其实只有一个医生。格蕾塔是个年近70的德国医生,几年前退休后就去到世界各地交通不便的旅游地,为游客及当地居民提供医诊服务。</p><p class="ql-block"> 但这里要写的,是另外一个医生的故事,一个发生在很久以前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我在酒店门口询问医务室的方向时,一个正好经过的酒店员工停了下来。 “中国人吗?” 他友好地问道。我点点头。</p><p class="ql-block">“那你是老陈的家乡人,我带你去医务室!” 他热情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听不清他说的到底是老陈、老郑、老张或是别的名字,但知道他指的是一个中国人。看他不像有恶意,而且我知道医务室就在酒店的区域里,就跟着他一起走。他名叫乌力。</p><p class="ql-block"> 原来,“老陈”是七十年代中国援助坦桑尼亚的医生,在乌力家的村落一带服务两年多,为当地居民治病,乌力的哥哥姐姐连同村里的20多人都是老陈接生的,乌力的奶奶也是老陈救活的。当地居民听他的助手叫他”老陈”,就跟着中文发音叫他”老陈”。</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老陈说他准备回中国探望妻儿, 村里人一阵紧张,生怕老陈不回来了。老陈的儿子是在他到坦桑尼亚之后才出生的,两年多老陈只回去见过一次。他常常拿着儿子的照片,笑眯眯地给大家看,村里人都说儿子长得像老陈。</p><p class="ql-block"> 然而,就在老陈计划回中国的前一周, 他突然被疟疾夺走了生命!老陈虽然治好了无数当地人的各种疾病,自己却不幸在工作中殉命,永远留在了非洲大地。临终时,他手里还握着儿子的照片,照片至今还保留在乌力所在镇的医疗站里。</p><p class="ql-block"> 那个照片中的婴儿,现在应该已经50来岁了吧,他是否想起过不曾有记忆的父亲?他是否知道:在遥远的乞力马扎罗山下,有一个关于他父亲的传奇, 感动了不止一辈人?</p><p class="ql-block"> 以至于,若干年后,一个过路的异乡人,仅仅因为长了一张华人的脸,还能因此得到意想不到的尊重和帮助,并为之深深感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四)</p><p class="ql-block"> 我们的车在肯尼亚南部和坦桑尼亚北部行走了10来天,开过无数狭窄脏乱的街道、尘土飞扬的马路、拥挤嘈杂的集市、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不得不说,当地的基础设施和生活条件还是很落后的。</p><p class="ql-block"> 在这样落后条件下,当地人是以什么样的精神状态生存和生活的呢?我只是个走马观花的过客,当然不可能深入了解。但有两件事情,让我记忆深刻。</p><p class="ql-block"> 原始草原上的观猎车,披襟斩棘、跋坑涉水,常常休克在荒野上,或陷在暗洞里。每当有路过的司机见到倒下的车,无论远近,都会专门开过去停下来,帮忙修车或拖车,有时好几个车的司机围着一起修。帮我们开车的3个不同司机,一共停下来帮忙修车大概有7、8次。说来奇怪,奄奄一息的观猎车,经这些导游兼司机一折腾,又都活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也许,这也是一种法则,一种人类生存和进步的方式:互助互惠,相辅相成,正像大草原上的动物,成群而居,生死相依。</p><p class="ql-block"> 另一件让我感触的事,也是贯穿于整个10来天的迁徙过程中。我们的观猎车开过城镇乡间,都会看见路边的孩子主动微笑着向车内的我们使劲招手!从3、4岁的小孩到10多岁的学生,天真纯朴的脸上,写满了热情、好客、善良。</p><p class="ql-block"> 我猜想, 应该是学校教他们这么做的,而学前的孩子又是从大孩子那儿学来的。老师一定告诉了孩子们:车上的外地人因为喜欢我们,才到这里来,我们应该微笑着欢迎他们。</p><p class="ql-block"> 这是最朴实的人性,最单纯的人际关系。</p><p class="ql-block"> 于是,我也挥舞双手,向孩子们招手。</p><p class="ql-block"> 这一个个天真灿烂的微笑,绽放的何尝不是明媚的未来和希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