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在1949年前的青岛文化史上,可以让人很快忆及的女性并不多,卫礼贤的夫人卫美懿、吕碧城的胞姐吕美荪、赵太侔的夫人俞珊、国立青岛大学讲师方令孺、圣功女子中学校长林黄倩英与周铭洗……大概是能够廓清的几位,此间除吕美荪外均没有在青岛停下生命的步履,而赵仲玉却用生命贯穿、见证了青岛的艺术历史,直至2001年在青大附院去世。</p> <p class="ql-block">以“赵琰”行世的赵仲玉因画闻名是在1939年的元旦。以她为会长的琴岛画会在河南路银行公会三楼举办了第一届成绩展览会,在144幅展出作品中,她的作品有37幅,虽然展览只有短短三天,但其才能与才情一下子为报媒和社会所共知。这时的赵仲玉,还是京华美术学院的学生。赵仲玉幼读于江苏路小学校,后进入圣功女子中学。开办于1931年的圣功女中由美国天主教圣方济各会设立,系维昌禄主教在1922年营建圣功女子小学的基础上推动建立的。首任校长林黄倩英系胶济铁路四方工厂工程师林凤岐的妻子,曾留学于美国密歇根大学。四层教学楼由建筑师毕娄哈主持设计,卫生设施和暖气一应俱全。据1935年校刊所列布局,一楼是化学实验室、家事实习室、饭厅、厨房、洗衣室;二楼是办公室、应接室、教员预备室、图书室、生物实验室、物理实验室、音乐室;第三层是教室,第四层是寝室、浴室、养病室、储藏室。圣功女中开设有图画课程,由美国修女弗劳瑞德主授。</p> <p class="ql-block">因为热爱绘画,赵仲玉的父亲赵琪为她延请了白俄画家作为家庭教习,这位画家的名字叫毕古列维奇。赵仲玉后来跟学生王文彬说,她最初在琴岛画会展出的画作都是毕古列维奇带她外出写生画的。那时的大学路、龙口路一带,还没铺柏油,是沙土路,不过,因为是沙子碎石铺就的路面,即便下雨,也不泥泞。每次老师领她外出写生,都要上东方菜市找好“洋车”,拉到海滨画画。那些风景画,都是跟老师坐洋车去海边写生的。毕古列维奇离开青岛后,任教于北京大学艺术学院,受北平都市计划局委托,曾作有六十幅北京古建筑写生。1949年,毕古列维奇离开中国随五千多名俄罗斯难民寄居于菲律宾的难民营,后定居美国。赵仲玉此间亦作有《晓雨初晴后之景山亭》《初秋之景山》《朝阳中之故宫角楼》《鼓楼故乡》等作品,或也是与老师相伴而作。</p> <p class="ql-block">很显然,赵仲玉是从教会学校开启新式教育的新女性,她由圣功女子中学进入京华美术学院的时间应该是在1937年。此时的中国正陷于国难的动荡中。为躲避乱局,赵仲玉于1938年由北平回到青岛,与先她一年入京华美术学院的学长吕品共同发起成立了琴岛画会,以打发自己的艺术时光。有关琴岛画会的历程,1943年9月15日,赵仲玉曾向青岛市警察局提交过“本会缘起及内容”一文,对画会历史做了切实的说明——前市长之援助拨给蓬莱路一号私产楼房一所充作会 要求提报呈文时的琴岛画会,其实已经面临了困局。这种困局与赵仲玉的父亲赵琪有关,也与当时活动成员有关。缘起一文中的“前市长”正是她的父亲赵琪。赵琪在1938年1月出任青岛治安维持会会长兼复兴委员会会长,于1939年1月至1943年3月任青岛特别市市长兼北平华北政务委员会委员。掖县人赵琪生于1882年。青岛开埠初期前来闯荡,得入卫礼贤主办的德华学堂学习德文,毕业后进入德租时期的青岛警察局做翻译,又从胶济铁路的翻译开始,自外交事务渐次升迁,在淞沪警察厅任过督察长兼高等外交顾问,在龙口商埠局做过局长、总办,后参与鲁案善后和北洋政府的外交活动,一直到北洋政府收回青岛的外交事务。1925年7月至1929年4月,赵琪任胶澳商埠局总办兼山东全省戒严高级执法官。这一任职应与其掖县同乡张宗昌以 “军务督办”执掌山东不无关系。 从去职时间上看,作为北洋政府的青岛主官,赵琪是在国民政府总揽治权后被迫去职的。这也为他在日据时期出面维护青岛局面埋下伏笔。而日据时期的政治生态,也不乏内部争夺,社会局长姚作宾取代赵琪出任市长后,赵琪荫护的事务必然受到影响;与此同时,青年人中涌动的民族情绪也不可扼制,在第一次展览会中有11幅作品参与展出的侯英民,是老同盟会会长侯芝庭的三女儿,侯芝庭落足青岛前曾任国民党鲁苏战区游击第四纵队的参议,后侯家多名子女投身革命。尽管此间有多少革命活动无从得知。但可以明确的是,后来包括赵仲玉,与另一出品者郭美珍在内,在1949年之前都成为了“隐蔽战线”的工作者。</p> <p class="ql-block">尽管赵仲玉发起琴岛画会,有父亲很多的无形襄力。但在客观上,也推动了新兴美术在青岛的传播。使得新兴美术在来自德侨、白俄、日侨的传播源头之外,有了华人社会的自主力量。尤其1940年5月琴岛画会开设会员学习班涉足美术教育后,使得青岛拥有了新兴美术的传承谱系,后来走上画坛的王文彬、班兆天、母振元、张贻来、雷楚汉等人,均得益于琴岛画会的影响。除促动新兴美术发展外,琴岛画会在日据时期也扮演了反对文化统制的角色。其时,日方“文化协会”经常集合随军画家和供职于中小学校的美术教师举办展览会,以宣扬文化共荣,但限于民族守持,应者不多。故据说,文化协会也曾要求与琴岛画会联合办展,但被婉辞。与之同时,吕品还购买过“孤岛”版的《鲁迅全集》、麦绥莱勒的版画、邹韬奋的《萍踪寄语》等在会员中传播,其进步意味不言而喻。</p> <p class="ql-block">赵仲玉也迎来了人生中的短暂婚姻。其公公为方志、诗文大家瞿宣颖,瞿宣颖也是北洋政府的旧臣,父亲瞿鸿禨则是晚清军机大臣、“清流党”的领袖。瞿宣颖自复旦大学毕业后入仕,曾印北洋政府国务院秘书、国史编纂处处长和印铸局局长。日据北平后,亦出任过北京大学代理总监督和华北政务委员会秘书厅厅长。</p><p class="ql-block"> 相同的政治际遇,或许促成了瞿赵两家在当时的联姻。赵仲玉的丈夫瞿昭旂,是瞿宣颖的次子,生于1916年旧历10月22日,毕业于辅仁大学历史系。</p><p class="ql-block">为招纳贤婿,赵琪置办了华山路13号的洋房作为女儿女婿的婚宅。瞿昭旂一度居于青岛,后以教书为业。与赵仲玉仳离多年后,瞿昭旂选译有毛姆小说的《没有被征服的女人》,其间的况味很难说清。</p> <p class="ql-block"> 遗憾的是,行至暮年,赵仲玉亦因眼疾而无法再从事油画创作。她因此而转攻国画,一如她在油画中擅长丁香、月季、芍药、蔷薇、波斯菊,她的国画,更长于菊花、荷花、藤萝、葡萄。1989年6月,她在单兰玉的帮助下出版了《赵仲玉油画选》,尽管只有十张薄薄的单页,却透散出生命的芬芳。</p><p class="ql-block"> 而在亲友和后辈的眼中,赵仲玉作为新女性的大家风范一直持之终老。临去世前入住山大医院,眼镜、手表、雨伞都一一带好,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病床边……</p><p class="ql-block">本文为臧杰先生所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