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迪散文随笔】人生漫步篇(40)

彬宇如丹

春天去听花开的声音

墨尔本是澳洲一座知名的花园都市，座落在浩瀚的南太平洋一片漂浮的岛屿上。由于在这里生活的时间长了一些，听说了许多风花雪月的故事。
在这座城市里，每天浮华起落，喧嚣依旧。阳光斜斜的照着巷口，鹦鹉亮亮的鸣着歌喉。一阵微风拂过，柳丝轻舒漫卷。日升月息轮回，来去悄然无踪。
就连白云也像一个悠闲的公民，自由自在的随意飘来飘去。岁月携着花香翩翩起舞，宛如身边伴随着娇嗔的伴侣。
想去看山吗？好呀，那就一路向北走吧。丹迪农山仿佛是墨尔本背后一架气势巍然的屏风。早晨催生着喷薄的日出，夜晚缠绵着皎洁的月亮。
　　山脉迤逦蜿蜒，大山里面藏着无数风景。碧玉似的珍珠泉，落霞似的杜鹃林，桅杆似的云杉树，火焰似的五叶枫。每一处景色都引人叹为观止。
　　我喜欢到大山里的巨石阵去观赏夜景。落花溪水像一架银色的竖琴，弹奏着美妙的乐曲。泻湖清清像一块蓝色的水晶，缀满明亮耀眼的星星。这里夜色妩媚，而且月圆花好。

来看夜景的人都是为寻觅着传说而来。据说有一个漂亮的妖姬，每天晚上都要到这里的钢琴石上弹琴。如果有缘和美丽的妖姬邂逅，她会送你一面明镜，做为爱情的信物地久天长。
有谁遭遇过这个艳福不得而知，但泻花湖面每天晚上都有一片圆润的月亮在萤萤生辉，好似那面波光粼粼的明镜，藏在距你或近或远的地方，等待着有情之人。
想去看海吗？好呀，那就一路向南行吧。那是临海凭风的绝佳之处。目及天际茫茫的海天一色的大舞台，时常会出现壮观的海市蜃楼奇景，上演着一幕又一幕变幻的图画，让你大饱眼福。
如果舒展视线继续向前翘望，就能看到神圣的南极大陆的倩影，仿佛冰雪女神遥遥向你招手。时有巨轮缓缓起锚离港，扬起汽笛向远方启程。船首剪开碧蓝的海面就像裁剪着一匹华丽的锦缎，矫健的信天翁欢叫着追逐着洁白的浪花。
我喜欢登上海岸边突起的峭岩，把目光当作风筝放飞于湛蓝之中。水系都是互相融通着的，如果你是一叶风帆，一定会溯源于一条江、一条河、一条溪，连接着故乡一隅。
　　那里曾经有一扇明亮的窗户，窗前立着白发苍苍的老娘。如今，慈善的老人也驾鹤西去，化成了天上的一朵白云，丢下我一个人在茫茫瀚海间四处飘泊。
　　每逢这时我思亲的泪水就会顺着一条大江、一条长河、一条小溪，重回我的故土。只是从此不管走到哪里，我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浪迹天涯，心总是一阵阵的疼痛，故乡也就成了一道难以愈合的伤痕。

想去看河谷吗？好呀，那就一路向东奔吧。平坦辽阔的亚拉河谷像一张扇形的宣纸，涂抹着浓墨重彩的水墨丹青。
一处处牧场翠绿，一片片果园茂盛。一条条阡陌纵横，一座座酒坊溢香。仿佛经上帝之手摆放在这方锦之地。世界上凡是河谷之地都会孕育出灿烂的文明史话。
我喜欢在酒庄里选择一处靠窗的雅座，接纳大自然对我慷慨的馈赠。当然是一杯品质俱佳的葡萄酒才好，如果是一杯冰酒那就有些奢侈享受了。
喝冰酒不可以性急，先让气息平定下来，然后再举杯慢摇、赏色、品味。面对一杯好的冰酒不需要备菜，外面好的风景亦可佐餐。小酌一杯人间佳酿能让 你品味世间百态，感受岁月沧桑，体悟人间炎凉。
　　在澳洲，去看山最好是在秋季，去看海最好是在冬季，去看河谷最好是在夏季。那么，春天去看什么呢？如果问我，春天最好去听花开的声音。
　　澳洲一年四季都是花事的节日，花自然有自己鲜明的语言。为什么唯独选择在春季为好呢？因为只有春天去听花开的声音才最热烈，最清新，也最干净了。

我初到澳洲似乎有种被旁落的感觉，路上擦肩而过的都是陌生的面孔。中西文化一经碰撞就会溅出火花，好多习俗让人一时无所适从。仅有的英文基础也只能用于礼仪上的一时所需。竟然还曾闹出过一个笑话。
那一回有点无辜，在闹市中不小心踩了一个洋人的脚背，本应该用英语说上一句 l am sorry(对不起)，不想却在情急之下吐出了thank you(感谢)这个单词，让那个洋人稍之一愣。
他很快醒悟过来，耸了耸肩膀做了一个滑稽的动作，并微笑的回复我: 不要紧的，我完全可以证明你不是踩到我脚的第一个先生。谢谢你用这种方式同我相识。
然后很绅士的向我报之一笑。让我在窘迫中有些感动。身在异国他乡还真需要时间来消除不适应的感觉。
直到一次去看过了花海之后，才改变了我稍纵即逝的不适心情。那花海的万千缤纷不是人工特意种植的，而是天然生成的。
　　在平缓的丘陵地带生长着一望无际的野花，聚齐了天下不曾见过的各种颜色。色彩炫丽的几乎使人窒息。我索性就躺在花海之中逐渐的张开听觉，很快听到了次第花开的不同声音。
　　最初如春雨润夜，接之如雨打芭蕉，继而如雷轰鸣。只见花海涌起了滔天的波浪，像可爱的孩子们欢呼着涌来，纷纷投入到我的怀抱中来。

我一时被花开的声音所震撼了。这花开的声音无异于让我的情感世界接受了一场灵魂的洗礼，让我从缤纷的花语倾吐中融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澳洲的春天里去倾听花开的声音，不仅要用耳朵，更重要的是用心去聆听。不用心去听你是不会体会到花开的声音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享受，不亚于欣赏美好的音乐。
我喜欢倾听金雀儿花开的声音。每当春风吹开满枝的蓓蕾，一朵朵鹅黄的骨朵露出笑容，就像新孵出的鸡雏那么可爱。终于在阳光初霁的早晨，一串串金雀儿花好像羽翼渐丰的小鸟，叽叽喳喳的拍打着翅膀一起飞翔起来。
于是天地色变，空气里弥漫着扑鼻的花香。记得就在一年前疫情消遁的那段时光里，正是春天金雀儿花开的时候，人们和金雀儿花一起在阳光下姿意的欢笑，迎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喜欢和鸢尾花对目相视，一起互吐心声，离的越近越好，不要很远的距离。鸢尾花是一种野性的花种，形似一只翩翩而舞的蝴蝶。在澳洲这种花很常见，花开的时期也是让真正的蝴蝶格外嫉妒的时候。
　　它开起花来的时候往往是在黑夜，开起花来的声音月亮会第一个听到。它姿色最美的时候大多在黎明，因花瓣上凝结着清晨的露水，因而被称为钻石爱情的天使。

鸢尾花颜色很艳丽，它的语言也很丰富。红色鸢尾花的语气很热情，紫蓝色的很动情。黄色的很清脆，白色的很果敢，黑色的很铿锵。听着这些不同花开的声音，就像全世界传递着共同的呼声，让每一个珍爱自由的人都有享受阳光的权力。
我喜欢坐在梨花树下听一朵梨花在诉说。我能体谅到它心底的苦衷，也能接纳它黯然的忧伤。花木和人的命运相仿，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春秋。满地落英缤纷飘落的声音，仿佛是梨花泣不成声的在哭述一个生灵的消亡，那是它泣血的表白。
在这几年里，身边的先辈几乎背影已尽，同龄的发小也相继西行。上帝每天都在负责任的点名，每个人都不会逃避命运的追踪。
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对应着每一朵盛开的花儿，天上划过一颗流星，花丛中就会响起一声叹息。
但一一
岁月是不会沮丧的，春天永远不会迟到，很快又将摇曳着春风，喚醒百花齐放的早晨。新的花朵又会吟起咏春调，像鞭炮一样响起劈哩啪啦的花开声，如新生儿的一声声响亮的啼哭。
想想自己还走在四季的往昔路上不断徘徊，依然在人间的归途中缓步前行。但已经对远方的风景力所不及了。时常在城市里走着走着的时候，会在一朵花前停下脚步，并凝神静思。
　　随之有些莫名其妙的思绪在心底泛起，伴着光阴藏起的惦念，化作了点点碎碎的轻影，模糊了路上的一路风云。
　　我在想，哪怕就是到了另一个世界，我依然会在春天里去听花开的声音……

2024年9月16日写于澳洲文中图片由作者自拍审正: 梁 刚

李云迪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散文学会理事、黑龙江省作家协会散文报告文学创作专业委员会委员 。曾有多篇散文入选中国年度散文排行榜 、中国年度优秀诗歌选 、出版四部文集 。散文集《野樱花之谷》获全国第六届冰心散文集奖， 诗集《穿过高加索的河流》获黑龙江省文学艺术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