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游贵州

邓星明

　　2016年，应助教班同学王刚邀请，我第一次去贵州。

一般人印象中，贵州属于贫困省，GDP排名全国倒数几名，走出贵阳火车站，我以好奇眼光打量这座城市。的确，作为省会城市，贵阳市政建设非常一般，与广东城市没法比。

到贵州，几个著名景点一定要看看。

　　其一，黄果树大瀑布；称为中国第一大瀑布，去了之后果不其然，在去黄果树途中，不见其貌，已闻其声。距瀑布几百米处，远远听见“轰轰”水声，声响如雷，好不气派。我们加快步伐，迫不及待一路小跑。

到黄果树跟前，壮观的瀑布令人震撼！我来自庐山脚下的九江，见过“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香炉峰瀑布，见过“不到三叠泉，不为庐山客”的三叠泉瀑布，但与黄果树相比，论规模及气势不值一谈！黄果树大瀑布宽约100余米，高约80余米，巨大水量从上倾注而下……

我们在距瀑布百米开外的地方观瀑，瀑布贱出水沫足以打湿衣服，瀑布爆出的声响对面说话都难以听清……无疑，这是国内最大瀑布！实至名归。

那天游客太多，都想在瀑布前留影，无奈人太多，尽管观赏场地很大，但照相还是要排队。无可争辩，黄果树大瀑布乃贵州第一胜景。

　　其二，千户苗寨；贵州是个多民族省份，全省共有18个世居少数民族，各民族一般都有自己村寨，其中西江千户苗寨最出名,原因如下。

一是环境特色。村寨有一条贯穿全寨的白水河，水质清澈透明，河岸树木成荫，村寨房屋大都绕河而建。有河即有水，有水则有灵，碧绿清澈的白水河给苗寨带来灵气。

二是建筑特色。河四周是大山，苗寨房屋都是木头做的黑瓦房，从河畔沿山而建，一直排到山顶，错落有致，蔚为壮观。

三是文化特色。苗族有其自身民族文化，苗人有自己的语言、服饰、饮食，民俗、艺术，千户苗寨淋漓尽致地展现自己的文化，深深吸引广大游客。我们一进苗寨，苗人在门前列队，身着民族服装，吹着芦笙，跳着苗舞，唱着苗歌，捧着美酒，笑迎八方来客。这种别开生面的场面一下就吸引来自各地游客。

苗族美女大胆主动，不但给你献酒，还喂你喝酒……把游客弄得又尴尬又开心，气氛立马热闹起来。

还有那个长桌宴，长长桌子，摆满苗族特色食品，不说食品有多好吃，单是用餐形式，就别具一格，再加上苗族姑娘一旁倒酒，劝酒，敬酒，进而上前喂酒……有些活动，不在内容，而在形式，新颖形式甚至大于内容。

其三，大七孔景区贵州有两个著名景区，即大七孔与小七孔，两个景区名字都与桥有关。它们均有一座七孔石桥，因大小之分，由此得名。大七孔景区最引人注目的是“天生桥”，这是一座巨型天然桥，桥两边是悬崖陡壁，形状类似“桥”。我看更像一座巨型石门，门高73米，宽22米，厚15米，被称为“大自然的凯旋门”。为方便游客观赏，在路途悬崖旁建有安全栈道，游客可以从不同角度欣赏。石门下流水潺潺，水声哗哗，其间还有瀑布景观。从科学角度看，此为喀斯特地貌。从俗人眼光看，此为上天赐予人间的宝贝。如此鬼斧神工，不可能人为创造。

　　事隔八年，2024年8月，因老伴及儿媳没去过贵州，想去看看，我虽去过，但贵州景点多，也想去补补课。

现在交通非常方便，我们一行四大一小5个人，从东莞坐高铁花6个小时到达贵州榕江县。到榕江已是傍晚，儿子事前做了攻略，来榕江是参观大利村。他租了一辆车，一下火车，我们驱车直奔大利村。

大利村是黔东南著名侗寨，地处大山之中。漆黑夜晚，我们按导航在荒山野岭中盘旋，山道人烟罕迹，路灯昏暗，唯有我们一辆车孤独前行……内心不免有丝丝恐惧感觉。

车开了近一个小时，导航显示快到了。我们看到远处有灯光闪烁，恐惧心理一扫而光。民宿主人热情接待我们，没想到，房间设施齐全，干净卫生。

民宿给我们准备晚餐，四菜一汤，有鱼有肉有鸡蛋，家乡口味，经济实惠，才花160余元。

大利村住有一千余人，七成人姓陈，许多人都是亲戚。他们先祖是从江西赣南迁移过来。村里大部分青壮在外打工，随着旅游业兴旺，也有不少人回乡办起名宿，开名宿需经严格审查，发许可证才能开业。

大利村有一条贯穿全村河流，换句话说，侗寨是围绕河水建立的。我走过许多城市、乡镇、村寨，只要是人口密集区域，无一例外都是依水而建。水是生命之源，有水人才得以生存，这是自然规律，也是生命法则。

大利村河流清澈见底，长流不断，侗族人在这里繁衍生息，延续后代。我看见村民在河里洗碗、洗衣、洗菜……仿佛时光穿越到上世纪中叶。

　　大利村房屋都是木头做的，木墙木樑木门木窗，清一色黑瓦，几乎不用钢筋水泥。人住在二楼，一楼放杂物，每户一栋，住宅宽敞。

河边地皮紧张，房距很小，后建者就往山上发展，远看房屋就像梯田一样，一层一层，形成山寨独有景观。我在村里遇见一位给房屋装修的木匠，他依然还是用卯榫工艺，眼下十分罕见。

大利村上年纪妇女着装是清一色蓝色对襟衫，她们身上衣料是自己纺布，自己染色，自己缝制的，头上发式也相同。她们聚集在村口木桥上，每人手上一件针线活，一般年纪50上下，最高八十余岁，每人都在聚精会神做手工活，千百年来，她们就是如此平静度过自己的一生。

　　大利村主要经济作物是梯田水稻，布料织染及手工工艺。有吃有穿有用的，在交通闭塞时代，可以关起门来“自给自足”。

现在交通便利了，村门打开了，按照时代发展惯性，它依然保持一种原生态居住状态，侗寨人朴实好客，村里几家店铺，便宜得令人吃惊。村民之间说侗语，跟游客能说普通话。

因为大利村原生态居住环境，被评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今成了旅游的“香饽饽”。村里陈支书说：我们村子不大，接待能力有限，不敢对外宣传，现在来的游客都是口碑相传。说村里都是木头屋，防火责任特别重大。我对陈支书说：一定要处理好旅游与商业关系，太商业化了，大利村特色就没有了，陈书记点头称是。

　　第二天，我们去了小七孔景区，这是贵州的经典景区，八年前，我曾去过一次，这次重游，兴致依然不减。

小七孔范围很大，全景区玩的就是“水”：静止的水碧绿碧绿，可与九寨沟比美。流动的水清澈明净，似可直接饮用。瀑布溅沫白得耀眼，远看似雪般晶莹剔透。

小七孔有大小不等的各类湖泊，有各式各样的瀑布，有尽享趟水乐趣的水滩，有孩童打水仗的池潭……景区游览路线完全沿着河水流向设计的。

　　小七孔给人印象最深的还是瀑布。如半圆形的环形瀑布，穿越灌木丛一泄而下的翠谷瀑布，从上到下多达68级的阶梯瀑布，还有那气势如虹喷涌而下断桥瀑布，以及从一片树林奔腾不止的拉雅瀑布……同样是水，同样是从上而下的水，小七孔的水，因环境不同，位置不同而形成如此精彩纷呈的瀑布，令人大开眼界！令人拍手叫绝！

　　小七孔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特点，那就是不但看水，而且可以玩水。

我们看九寨沟的水，看黄龙的水，看三叠泉的水，看黄果树的水，看香炉峰瀑布的水，只能远看或遥看，而小七孔可以让游客与水打成一片，跳进水中，肆意玩水……在暑期旅游旺季，烈日当空，大汗淋漓，跳进清凉水中，该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享受！

　　逛完小七孔，我们驱车前往镇远古镇。

镇远古镇是一座拥有2200多年历史的文化名城。该镇历史上曾作为道、府所在地达700余年，自古就是滇楚锁匙、黔东门户，具有重要的军事及商贸地位。

儿媳在网上联系一家镇远民宿，我们到镇远是傍晚时分。走进民宿房间，不觉眼睛一亮：这是一间紧靠舞阳河的房间，站在阳台几乎可以看古镇全貌，视野非常开阔。

此时，舞阳河两岸灯光亮起，当时给我的感觉：那是一幅画，一幅古色古香的水彩画，一幅明清建筑挂满红灯笼的天堂画，一幅古镇特有的略带沧桑略带喜庆的历史画……我被深深震撼，呆呆坐在阳台椅子上，贪婪地欣赏着古镇的夜景……

镇远古镇围绕舞阳河而建，舞阳河是古镇的命脉，是古镇的灵魂。夜市中心就在舞阳河两岸，沿着河畔摆开几公里长的餐桌，岸边是各式各样餐饮店。那天，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一片繁华景象。游客们坐在岸边，一面品尝当地美食，一面欣赏舞阳河美景……美哉！美哉！

　　舞阳河上有五座桥梁，将两岸连成整体。其中最古老的一座桥叫祝圣桥，始建于明代，后因庆祝康熙生日更名祝圣桥。

晚饭后，我们登上祝圣桥，观看无人机表演，夜幕下，无人机拼出各种图案，没想到，一个县级古镇也能展现如此高科技玩意儿。

古镇历经两千多年历史，房屋更迭重修是必然的。我注意到街道铺路的青石板，凹凸不平，磨得光滑，看来有些年头了，古镇没有改成水泥和沥青路面，应该有所考虑。

　　全国许多古镇是指一个特定区域，如山西平遥古镇，四川黄龙溪古镇，云南丽江古镇等。镇远古镇没有特定区域，一座城全是古镇范围。我随意在古镇逛逛，还能看到历史遗留下来的古城墙、古巷、街面、店铺、码头……如何把这些遗迹保护好，应是当地政府当务之急。

　　青龙洞还有一个显著特点，其把佛、儒、道三教合为一体。青龙洞里既有佛教的观音菩萨，又有儒家的朱熹塑像，还有道教的张天师祭台。同时供奉佛儒道三教的寺庙曾在悬空寺见过，庐山仙人洞景区也有，这是宗教界值得研究的课题。

青龙洞四周的自然风光特别值得称道。贯穿古镇的白水河到这里显得特别开阔，特别碧绿，配上四周的青山，河上的古桥，山腰的青龙洞，放眼望去，山水如画，处处美景，顿觉心旷神怡，豁然开朗。

　　逛完镇远古镇，我们驱车凯里。到凯里已是晚上，为节省时间，晚饭后去了下司古镇。

下司古镇始建于明洪武年间，距今600余年历史，曾是明代屯田戍边的重要屯堡，清代辟为商埠。古镇保留完好的古建筑有禹王宫、古码头、阳明书院、福建会馆、江西会馆、广东会馆等。

古镇里仿古建筑颇多，有牌坊、古塔、亭台、水池，石桥、长廊等。

　　漫步古镇街上，青石板路面上，我发现有一幅幅石雕画，相距十米一幅，路面石雕在全国非常罕见，不知道是古遗迹，还是新近修建的。

我们晚上去的下司古镇，游客不多，没见到那种车水马龙、人头攒动繁荣景象，显得有点萧条与落寞，不知是晚上原因，还是其它原因。

我对古镇情有独钟，看完下司古镇，我们赶往青岩古镇。

　　青岩古镇始建于明代，是明清两代的军事重镇，号称贵阳的“南大门”。古镇有保存完好的城门城墙，古牌坊、街市、寺庙、状元府、文昌阁、百岁坊等遗址，是茶马古道必经之路，现为国家历史文化名镇。

云贵两省第一位状元赵以炯出生在青岩镇，他在光绪12年（1886年）殿试中一举夺魁，状元及第，结束了云贵两省500余年没有状元的历史。赵以炯在青岩镇故居保存完好，对外开放。

赵以炯父亲赵国澍是位武将，在地方防务、抵御外侵及倡导教育方面功不可没，不幸阵亡，时年37岁，朝廷下旨修建赵公专祠。

一座小小的青岩镇出了父子两代名人，留下两处遗址，供后人参观凭吊，全国也是罕见。

　　青岩古镇人气很旺，古镇到处都是游客。古镇商业气息非常浓郁，为招揽顾客，店铺招牌五花八门，花样翻新。古镇还特地保留手工捶打糍粑、手工制作银器、碳炉烘烤烧饼等传统工艺，颇受现代人青睐。

我喜欢吃猪脚，走到哪里，只要有猪脚都要尝尝。还别说，青岩古镇猪脚真不错！无论是色香味，还是性价比，都能伸出大拇指！

　　贵州行的最后一站是贵阳。晚上打卡点是贵阳地标建筑——甲秀楼，始建于明万历年间，寓意“科甲挺秀”，鼓励学子奋发努力，建功立业。中途几经修建，现在所看到的甲秀楼为清宣统元年（1909）所建。

贵阳市政府借甲秀楼名气，把城区南明河一带打造成繁华夜景区，吸引外地游客及本地市民，晚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争相拍照，非常热闹。

　　我在贵阳街头闲逛时，发现一家小店门口竖起“免费用餐”牌子，上面写着：如你在贵阳暂时遇到困难，可以来本店，告诉工作人员点一份套餐，不收任何费用，只希望你有能力的时候，也能伸出援手，去帮助有困难的人。看到这个牌子，不禁眼睛一亮，心头暖暖的，对贵阳顿生敬意。

　　我们参观贵州省博物馆，参观84岁高龄的宋培伦老先生用20年时间，耗半生积蓄打造的“夜郎谷”。收获满满，感悟多多。

　　贵州最后一个晚上，我们去贵阳大剧院观看大型民族歌舞《多彩贵州风》，贵州本是多民族居住之地。通过这个舞台，我们领略了多姿多彩的民族舞蹈，真是一场视觉盛宴，票价每人200元，非常值得。

走进剧场，屏幕显示：本场演出《多彩贵州风》第5328场。如按每年300场，差不多演了18年。我在剧团待过，一个剧目辛辛苦苦排出来，能演100场已经了不起，它竟然演了五千多场！这次我才明白，什么叫艺术和经济双丰收。

　　晚会最后一个节目不在剧场，而是移步到外面广场。广场中间点起电子篝火，熊熊火光配上欢快民族音乐，演员与观众围着篝火跳集体舞，参与的人还真不少。

主持人用话筒指挥全场，呐喊助威……跳的高潮时，有人抛掷绣球荷包，将气氛推向更高潮……难忘的晚上，谁不开心！

重游贵州，感觉贵阳市政建设大有进步，崛起不少高楼大厦及文化场所。中国只要不折腾，埋头干，还是有希望。

作者简介

邓星明，九江学院文学与传媒系教授，东莞城市学院教授，曾任艺术系及文传系主任。工作之余，喜爱旅游，撰写游记。今年6月游记选集《行走天下》由广东旅游出版社出版。（13532323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