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的芬芳 —— 写给母亲

彩云朵朵

<p class="ql-block">秋分,是农历二十四节气中第十六个节气。秋分这天,昼夜等长,秋季对半,秋色平分。秋分是一个美好的节气,是农民庆祝丰收的日子,瓜果飘香、棉花吐絮,正是一年收获的好时节。随着秋分的来到,气候逐渐转凉,风变得清爽宜人。</p><p class="ql-block">我的母亲生于公元1924年9月23日农历1924年8月25日秋分的这一天,再过两天,2024年9月22日就是农历节气的秋分,倘若她老人家健在的话,已然是位百岁老人了。秋分之时,一叶知秋,一念如心。秋分带给我们温馨、思念和感恩。</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的求学之路</i></p><p class="ql-block">母亲的家乡在陕西关中平原的礼泉县北屯乡。出生于当地富裕人家的她,是家里兄弟姊妹里最小但也是最聪慧的一个,我开明的外爷早早送母亲到西安上学。</p><p class="ql-block">据母亲回忆说,她在开通巷小学读书时,就敢站在学校大台子上指挥唱歌。后在西安女中、三原女中读完初中。高中就读于西安高中,西高的前身是崇化书院,建于1891年。</p><p class="ql-block">母亲上大学经历了两个阶段,1943.9~1944.8在国立西北联大医学院学医,校址在陕南汉中。国立西北联大是由国立西北大学和国立清华大学、国立北京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几所大学为抗战时期创立的综合性大学。抗日战争爆发后,西北联大于1938年迁入汉中。母亲说,当时抗战兵荒马乱,从西安到汉中交通不便,要翻越秦岭,路况凶险,往返家和学校之间路上有时要走十天半月,加上我外婆的担心阻拦,就中途退了学。1945年9月母亲考上陕西省立师专,毕业于师专数学科。毕业后在景龙中学代课,后失业、养病。1950年9月进入陕西省西安女子中学任数学教师,女中文革后改为西安市八十九中。</p><p class="ql-block">从治病救人到教书育人,国事战事让母亲转换了专业,这一转身一干就是一辈子,而且干的很出色,成了深受学生们爱戴的好老师!</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高代数</i></p><p class="ql-block">打小我记忆中白天看到的母亲经常用胳膊夹着木质的三角板,手上沾着粉笔沫。晚上迷迷糊糊醒来,看到母亲还坐在不大的木桌前,用报纸遮住台灯,在灯下备课批改作业。</p><p class="ql-block">初见母亲的人一般对她会有这样的印象:个高、嗓门亮、走路快。母亲就是这样,为人正直坦荡,做事不拖泥带水。</p><p class="ql-block">母亲长期担任数学教研组长,她说过: 一个好老师,就是要对学生认真负责,把课教好。她是这么在组里说的,自已也是这样做的。长期代课,那些公式、定理都烂熟于心,但她还是坚持提前备课,从不含糊。对到家里找她讲题的学生,经常是搁下饭碗就开始 ,直到学生懂了为止,没有一点不耐烦。听母亲带过的学生说: 高老师上课语言简洁,干脆利落。推导计算条理清晰、深入简出。学生们还说,在作几何三角题无从下手时,经高老师点拨巧妙地加上辅助线就化解了难题;代数的复杂方程,老师启发思路、方法灵活。她让学生做题不要贪多,抓好课本上的例题,举一反三。学生们爱听她的课,也由此多了对学习数学的兴趣。数学分为代数和几何,母亲侧重于代数更多一些,是师生公认的代数大拿,因而,在校内有了“高代数”一称。</p><p class="ql-block">她教过的老女中的学生,这些年逢到教师节,都会来家里看望,总是要在我们面前夸赞母亲的课讲的好。遗憾的是,我一次也没有听过自已母亲的大课。</p><p class="ql-block">我一直感叹,母亲在数学方面的才能至今家里无人能及。</p><p class="ql-block">下图中抱着作业的是我母亲</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桃李满天下</i></p><p class="ql-block">母亲作为高级教师1988年65岁时从教师岗位上退休,从教38年。退休后学校又返聘了5年,整整70岁才 离开讲台。母亲每天回来都很疲乏,带几个班的课排得满满的,一站就是一天。如果把她几十年的课时加起来 ,不下6万小时,用过的粉笔不计其数,带过的学生工作后有从医的、从教的,有从军的,还有当演员的……,在各行各业为祖国社会主义建设和四化建设做出了贡献。母亲说起这些如数家珍,几十年过去她还能叫出一些学生名字。老师无私把知识传授给自已的学生,教书育人,像一束光照亮他们前行的路。</p><p class="ql-block">母亲是省、市、区数学学会会员,区教育学会理事,发表过多篇教学论文。1960年她出席了新城区群英会、1973年出席了西安市先进教育工作者代表会等。</p><p class="ql-block">母亲这一辈教师,把心血、汗水都洒在三尺讲台上,无愧为辛勤的园丁,一生硕果累累,桃李满天下。</p> <p class="ql-block">1985年母亲被评为陕西省优秀教师</p> <p class="ql-block">1985年9月10日第一个教师节,母亲参加西安市优秀教师代表大会</p><p class="ql-block">母亲在二排右数12</p> <p class="ql-block">省女中高59级毕业照,师生在学校礼堂前合影</p><p class="ql-block">二排左一是我母亲</p> <p class="ql-block">1987年国庆节学校大门前</p> <p class="ql-block">母亲过八十大寿时,高五七级学生来家里祝贺,送来陕西知名书法家茹桂的书法“桃李芳菲”;母亲穿着这些也已步入老年的学生们送的毛衣。毛衣是温暖,鲜花是敬意。珍贵的师生情!</p> <p class="ql-block">2008年女中高五八级毕业五十年和任课老师合影 </p><p class="ql-block">此时的学生们大都70岁了,老师们也已是八旬老人。 母亲 二排左六</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秋的芬芳</i></p><p class="ql-block">1988年10月母亲从教师岗位退下来,刚退休我看到母亲一点没闲下来,整天还是忙忙碌碌的。担任了市妇联”女知识分子联谊会”理事、89中离退休自管组组长几项社会工作。下边是我整理母亲东西时,看到的她写的退休工作总结,摘抄一段如下:</p><p class="ql-block">我乐意为大家服务</p><p class="ql-block">去年下半年,我们几个女教师(退休盟员)组成一个组,代表妇委会到东郊、北郊两个聋哑学校去调查,对他们的办学经费、地址、设备及教师福利待遇以及学生出路等几个问题一一了解,归类研究,然后写出书面材料向教委、市人大、市妇联“呼吁关心残疾儿童的教育和出路”,受到市教委等领导部门的重视。今年五月中旬,我们妇委会部分成员到长安县工读学校看望帮教少年,给这些孩子送去近200本图书,带去了社会及家长们的爱心。另外,在下半年,为奥林匹克学校编写了两个专题的教学内容,并承担了一些讲课内容。</p><p class="ql-block">这些只是母亲年总结里的一部分。</p> <p class="ql-block">退休十年后,母亲才算真正退了休,慢慢的闲了下来。她学会了打门球,还参加过比赛。她爱看武侠小说,迷上了金庸的《射雕英雄传》、《倚天屠龙记》;追剧《还珠格格》、《上海滩》,最爱影星陈道明和黄晓明。</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外爷赈灾</i></p><p class="ql-block">我没有见过外爷,但我听母亲讲过一些外爷的事。</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我的外爷(公元1877~1936)祖居礼泉县北屯镇西村,幼年家境贫寒。17岁去四川当学徒,徒步行程约两千华里到达川南西昌盐井。学徒期间,他为人淳厚、忠诚,吃苦耐劳,专心学习商务,因此,渐得东家信任。约十年后,便委任他在川南雅安总号任总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民国十七年(1928年)关中连年大旱,五谷不收,赤地千里,民不聊生。至十八年,年馑更为严重,家家断炊,户户绝粮,树皮草根,挖食净尽,饥民号哭之声,惨不忍闻。此时,外爷由川返陕,目堵惨状,费尽周折由四川兑回五百银元到三原商号。款到后,先给城外群众买馍送水,让大家吃喝。遂连夜派人返回北屯,北屯全村老幼大小七百余口,大口一元,小口五角,逐个发放。荒年末期,天降透雨,种麦临近,群众无麦种下地,外爷得知,再次及时兑回发放一百多银元,以解决秋播麦种问题,荒年终于逐年度过。</span></p><p class="ql-block">民国二十五年(1936年)九月,外爷不幸病故于四川雅安县天增公商号,终年六十岁。隔年我舅父扶灵柩返回礼泉北屯镇,北屯人闻知,扶老携幼,直奔泾惠渠岸,跪道奠迎。四方围观之人不明其象说:此人亲友孝子,何其多也?乡里老者哭而告之:我等若非高公,早已饿死沟壑,恩德未及相报,他已去世,岂能不伤心呢?!</p><p class="ql-block">母亲秉承了我外爷的品行,有外爷的仁慈之心,善义之举。</p><p class="ql-block">母亲一生节俭,几十年用的一种友谊牌雪花膏,有事忙了吃饭馍夹辣子也是一顿。退休后积极组织社会公益活动,义务讲学、给学生补课从未收分文报酬。她常惦记着在农村的大姐生活可怜,隔段时间从不高的工资里拿出一些钱让我们去乡下看望大姨妈时捎去。她还为退休老师的住房问题奔走呼吁,汶川地震时,病中的母亲仍不忘捐款,交上特殊党费。</p> <p class="ql-block">这是礼泉县志上的记载,共5页中的第1页</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母爱似水</i></p><p class="ql-block">住在大院的近二十年间,在我懵懂中,新中国欣欣向荣快速的建设发展起来。在我幼年时,57年反右运动父亲的突然遭难被迫离家到了农场,家庭的重担一下都压在母亲的身上。母亲用她瘦弱的肩膀,一头挑着工作,一头挑起家,硬是把我们三个孩子从幼儿园送进了小学,度过的多少个艰难的日日夜夜,让她落下了神经衰弱长期失眠的顽疾。三年自然灾害困难时期,我和哥哥都上了小学,那时候粮食限量,经常就是萝卜白菜大锅烩,偶尔有点好吃的母亲就说她不饿,给我们分着吃。那些年母亲一直又黑又瘦的,哥哥插队、我的工作总有让母亲操不完的心。</p><p class="ql-block">反右到文革的几次政治运动,因受父亲问题影响,母亲的入党问题一直到1983年才解决。虽然母亲也会说气话 ,但父亲有难的时候,她一定会想尽办法去面对。最难的时候,把我外婆留给她的首饰都拿了出去。母亲是个刚强的人,我很少见她流过眼泪,可那一次她是真的难过了。是母亲的不离不弃,也为了我们三个孩子,保全了这个家。</p><p class="ql-block">尽管母亲忙于工作,但一直关心着我们的学习和进步。我工作中有了烦恼、生活上有了困难也愿意和她说说。</p><p class="ql-block">母爱似水,如涓涓细流滋润着我的心田。</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的棕床</i></p><p class="ql-block">从小到大,我们随父母一共搬过三次家。我出生后住在省女中校园后边的小平房,门前种着几棵玉米,还有人喂了几只羊。稍大一些从后宰门搬到西七路的学校家属院,院子很大,有几排平房,还有一个二层木地板的楼。我家五口人算是小户,只能分到一间大约18平米的平房,房子顶棚是草席再用报纸糊上的,经常听见老鼠在上边跑来跑去的。有几个老教师家孩子多近10口人,就能分到一个套间。母亲羡慕那几户人家,念叨啥时候自家也能有一个两居室,不再用想办法把一间房子隔成两半。</p><p class="ql-block">70年代中期学校分给母亲一套47平米的单元房,我们搬了第三次家。房子是大了,但家庭人口也在增多。我女儿出生后不久,我就住回了娘家。那时祖孙三人挤在一张大概是1米3的棕床上,那张棕床年代久了,中间是个窝,大人一翻身就会拥到窝里。母亲睡到最外边,害怕挤住小外孙女,她几乎一夜向外侧着不翻身。直到一年多后单位照顾军人家属,给我分了合住的母子房我们搬出后,母亲晚上才能安安稳稳地休息了。</p><p class="ql-block">如今,这个曾和外婆挤在棕床上的小女孩已经人到中年,也选择了和外婆同样的职业,做了大学里的教师。</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母亲的䈬篮</i></p><p class="ql-block">这个老物件我们叫它䈬篮儿,一直在母亲的身边,我猜想可能是我外婆留下的,想让母亲学着做个针线什么的,䈬篮里搁着剪刀、线板、锥子、顶针。可母亲捉着粉笔写出整洁漂亮板书的手,做起针线活确实不怎么在行,对她来说,给我们衣服上订个扣子裤子上打个补丁比解题要难。</p><p class="ql-block">老鸹撒是我吃过母亲做过的最拿手的饭,把面粉加水用筷子使劲顺着一个方向搅筋道,锅里水开后,用筷子贴住碗边一个一个拨入水中,技术难度就在这个拨的过程上,拨出的要细长一些大小均匀。煮的差不多了,倒进提前炒好的臊子,开后再打入蛋花撒点葱花就大功告成了,吃的时候给碗里调上油泼辣子和醋,往往还想吃第二碗,哥哥称之为盖全楼。</p><p class="ql-block">父亲的饭菜花样多,油大;母亲的饭菜单一,清爽。</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20px;">变老的身影</i></p><p class="ql-block">2004年父亲去世后,我们动员母亲搬来一起住。家里房子足够大,上班、上学的一走空荡荡的,母亲只能给过去的老同事们打打电话解个闷儿。眼见着母亲一天天的变老,走路再不是脚下生风,脚拖着地抬不起来;说话也不再是从前的高喉咙大嗓门,而是变得唠唠叨叨;以前要靠吃安眠药才能睡着,成了坐在椅子上睡的叫不醒。母亲一辈子扑在工作教学上,生活上的事大都是父亲在张罗,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她不擅长家长里短的,和她能说到一起的人不多。有时就一人坐到院里的石凳上,等着我下班回去。我看到母亲被风吹乱了的头发孤独无助的身影,不由得一阵心酸。</p> <p class="ql-block">母亲中年时就患有冠心病,老年又得了脑萎缩、腔梗。因心脑血管病住院后,一年时间里身体时好时坏,但还能在家人搀扶下挪挪步子。2009年8月16日的早晨,母亲因心力衰竭离开了我们。我总以为以她的坚持以我们大家精心的照顾,我们还能相互陪伴一段时间,但她没留下只言片语就悄然而去。妈妈走了 ,再也听不到她老人家的唠叨,听不到离家出门时她的千叮咛万嘱咐……。</p><p class="ql-block">母亲用自已的一生书写着秋的斑斓,秋的芬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谨以此文怀念慈爱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女儿 2024 年9月19于长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