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警察同事（22）侦破公滨城市花园小区命案

刘敏

侦破公滨城市花园小区的灭门惨案

夏天天气炎热，有一些住楼房的人晚间睡觉不关窗户，给一些不法分子带来了可乘之机。

2005年的夏季 ，一日，接到分局指挥中心的通知，香坊区公滨城市花园小区发生命案。市局副局长卢洪喜，刑侦支队副支队长宋春华，一大队孙连义、刘伟、行动技术支队、刑事技术支队等人及分局领导、刑事技术大队、刑侦大队侦查员悉数到场。

网络图片小区入口

　　现场位于小区一个单元的四层楼居民住宅，一家三口人均遇害。经过分局和市局刑事技术部门现场勘查确认死者三人头部均遭到钝器打击，颈部切割伤。经过亲属清点，死者的手机及金银首饰现金均被抢走。一个朝鲜族的家庭，男女主人及女儿均遇害。

我与关文俊副大队长、大案中队长仔细查看现场，确定了犯罪嫌疑人是从楼道窗户攀爬到受害人家晾台，用刀划破纱窗钻窗进入室内。关队从现场遗留的血足迹和三人被害的位置分析是先杀男子，后杀害母女二人。从死者身上的刺创、割砍创伤和头部创口判断至少有三种以上凶器。

网络图片

　　案发后省厅高度重视挂牌督办，市公安局立即成立了破案指挥部，市局支队、分局专班人员开展工作。

案件分析会上意见并不统一。一种意见：根据走访调查，一家三口人当天参加婚宴都喝了不少酒，回家后入睡，流窜犯从楼梯窗户攀至晾台窗户入室偷盗，因为其家房门锁故障，出不去门，又无法从窗户处返回，所以就地取材用受害人家中的锤子及刀具对受害者加害，之后将门锁拆下带着物品逃走。一种意见是参加婚宴的人了解死者的基本情况和当晚饮了大量酒水，进入其家中实施了犯罪，因为是熟人生怕不死，所以多次用锤子击打，又用刀砍割颈部，之后拆锁开门逃逸。我的看法是流窜作案，本来是盗窃，从楼梯间窗户攀上晾台钻窗入室，盗窃得手后欲从门出去，因为门锁故障，出不去，所以实施了杀人。从死者头部颈部的打击伤和切割砍创口分析，凶手第一次实施杀人，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多次性击打头部，以致于将锤子把都弄断了。当时在讨论时，我说了：晾台地面上有一把刀锯和克絲钳子。这个断掉了的小锤子也应该是死者家的。是凶犯就地取材，用了这家的小锤子，结果锤子的木柄还断掉了。

经过法医对死者的检验，颈部的切割伤，胸部腹部刺创有三种，与死者家遗留的两种刀具相符，另有一刀具应是嫌犯自带。头部的重创是断了锤头所致。

网络图片勘查取证

时任市公安局副局长

　　针对被抢走的几部手机，指挥部立即通知刑侦支队布置旧手机回收场所，注意发现被抢的手机。责令香坊分局的一部分侦查员围绕案发现场周边走访，一部分侦查员针对参加婚宴的人员开展调查工作。

时任大案中队侦查员的近照

　　大案中队长带着侦查员围绕案发地周边认真开展工作，结合凶手作案的时间为下半夜，把走访时间列为同时段，对过往的行人车辆逐人逐车询问。工夫不负有心人，侦查员孙天杰在走访过程中，一名出租车司机反映，案发当日清晨四点钟左右，在公滨城市花园小区附近，拉载一大学生模样的青年男子，在木材厂通往农业大学的路口下车，衣着黑色短风衣，深色裤子，黑色皮鞋，背着一个挎包。这个年青人戴着一副眼镜。

时任香坊分局局长

　　为了弄清楚现场留下的血足迹相对应鞋的样子，我和大案中队的副队长刘冰走遍了哈尔滨卖鞋的几个大商场，拿着现场留下的印记比对，弄明了两种样式的皮鞋，一种是系带的，一种是盖鞋。我们将刑事技术大队现场勘查员肖某的皮鞋照片和鞋印做了对照，下发了协查通报。

网络图片南岗区大世界商城

　　果然，凶手出现在哈尔滨市南岗区大世界的手机卖场，他将抢来的一部手机卖掉，衣着打扮仍然是大案队侦查员走访调查中那一身。负责阵地控制的侦查员发动特情耳目，在大世界及周边查找此人，已经不见踪影。指挥部找来妙手丹青给该人画像，协查通报的内容进一步拓展，从体貌特征到衣着打扮，所带的挎包和穿着的鞋样，描述的真真切切。

网络图片嫌疑人摹拟画像

时任香坊分局刑侦大队副大队长

　　关文俊副大队长，省警校一期毕业，任过技术科长，勘验检查的高手。当年，我在南岗分局预审科时，就知道香坊分局侦破了王刚冒充煤气公司、自来水公司职工入室杀人抢劫强奸系列案件。到了香坊刑警大队，才知道这枚指纹就是在关队亲自指挥下，在勘查现场时发现提取的，而且关队将立功的机会给了队里的同事。关队在刑警大队任副大队长期间，指挥破获数十起重特大刑事案件，受到公安部省厅市局分局的表彰奖励，荣获全国追逃先进个人称号。是分局领导备选干部……。

　　我和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的刘伟格外留意各分县市局抓获的钻窗入室的盗窃人员。我将此项任务交给了情报中队赵航，经过去外区工作，未发现近日有钻窗入室的犯罪嫌疑人。

针对凶手去过大世界手机卖场销赃的情况，分局安排三中队长曹滨建专门组织侦查员在南岗区大世界附近蹲守，防止再次销赃时漏网。

时任香坊分局政委

　　整个分局的民警领导十分关注此案，政委时晓明听了案情介绍后讲到：我了解农大的情况，有一些学生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仍然在学校居住，从下车的地点分析，有可能是这些人中的极端分子，应该重点进行排查。

网络图片某大学南门

　　行动技术支队在电讯数据筛查分析中，确定了农大的七号宿舍楼附近，曾有可疑信息出现过。于龙副局长亲自带队，带领三中队侦查员、派出所民警连续排查了一周，未见成果。

时任香坊分局副局长

　　接下来的线索又是来自南岗区大世界的手机市场，一个小青年来此卖小灵通手机，而这部手机正是受害人的手机。尽管这一次歹徒又从网中漏掉，但几个与其见过面的手机贩子，都肯定了画像的真切。

指挥部部署派出所的民警认真排查，力争从被抢走的物品和衣着特征上发现歹徒。然而，在这之后歹徒的信息好像是消失了。

时任香坊刑侦大队大案中队队长

　　10月份我和法制科长与政委参加中央党校经济发展战略研讨班的学习，半月后从北京返回，我改任分局纪委书记、监察室主任。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去外地考察工作，刑侦这摊工作又临时交到了我的手上。

中共中央党校门前留影

　　几个月了，得到的线索仍是未能落地，嫌疑人始终没有找到，临近年底，命案必破的任务压力可以想象。有些人担心，怕破不了案。我在会上表示，历史上香坊辖区的命案，单人死亡的有未破的，两人以上死亡的，基本上全部侦破，而且这个案件的歹徒画像真真切切，又留下了清晰的的鞋印，这个嫌疑人衣着打扮特点明确，几次去销赃，说明嫌疑人急需用钱，还有可能继续作案。要通知派出所继续摸排，并且通知居民做好防范，有可疑情况立即报警。重点要求派出所刑警大队民警，还要着重对农业大学的寝室做重点的细致的排查，要做到人人见面，对照通报比对防止疏漏。

我陪同局长检查民警工作落实情况，当路过销售手锤的摊位，顺手拿了一把合手的木把铁锤，冲着局长说：若我是凶犯，再作案时需要一把这样的锤子……。局长：通知派出所做好布控，兴许能有所收获。案发地周边派出所的片警，深入辖区，向居民通报案情，要求居民做好防范。

香坊分局安埠派出所

　　时间飞逝，半月后的一天，我在单位值班，清晨接安埠派出所所长杨祝军电话：管内一小区二楼一居民家中闯入一青年人，手持铁锤，对清晨起来在家中练太极拳的老人行凶，结果被这个老人及家人反制。当晩这家的儿子、姑娘姑爷都在家中，闻讯纷纷起身，来到客厅见此，七手八脚将歹徒制服。派出所民警立即赶到现场，发现该人头部有伤，送医院包扎后带回派出所，经与协查通报的照片等内容比对，极其相似。

接到电话后，我即要求指挥中心通知刑事技术大队会同刑警大队三中队赶往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之后，见到了嫌疑人，与画像上的模样几乎一模一样。看到那把锤子，是一把崭新的手锤。问了他几个问题，确定他是农大的往届毕业生，目前住在农大五宿舍，这和技术支队发现的电讯信号位置相差不远。我和所长碰了一下头，随即安排刑警三中队去农大宿舍进行搜查。这边要求派出所增加警力，对其加强监护，又找来一副手铐铐牢其双手。

当晚值班的是三中队副队长邓伟，老刑警，办理了法律手续之后即刻赶往农大宿舍进行搜查。邓伟等一行在嫌疑人的宿舍查到了受害人被抢的部分物品，作案时穿着的黑色皮鞋，以及销赃时的着装。邓伟带着搜查所获物品，回到了派出所。他还带回了一条信息，前段时间，派出所民警布置保卫处的工作人员拿着协查通报上门查访，当时宿舍的另三个人都在，挨着个的对了画像。保卫处工作人员离开后，嫌疑人回到宿舍，另外三个人与他开玩笑：画像上人与你长的挺像，是不是你杀了人，他回话：我哪有那个胆。板上钉钉，作案凶手可以确定。

我拨通了局长孙君亭的电话向其报告情况，局长闻讯当即表示要亲自来对嫌疑人进行审讯。

网络图片学生宿舍内景

　　经过审讯，嫌疑人供认发现受害人晾台窗户未关，凌晨从楼梯窗户攀爬窜入其家中，趁其家人熟睡之机翻找首饰钱款手机等欲离去。结果是房门无法打开，从原路返回极为困难。是束手被擒，还是⋯…。犹豫再三，决定杀死三人后，拆卸门锁逃出。于是痛下杀手，因为第一次作案，高度紧张，生怕杀人不死，遂用受害人家中的锤子猛砸受害人头部致锤子手柄折断，又用刀割颈部。他嫌本人带来的刀具不太快，又用受害人家中的刀具一顿刺割。而后，用受害人家中的工具拆卸门锁逃出后，乘出租车到公滨路木材街口处下车，步行回到了宿舍。接下来又供认了两次去南岗区大世界的电子大巿场贩卖被抢的手机和小灵通的情形。

接着，供述了这次作案前二天现买了一把合手的新手锤，潜入受害人家中后，认为其家中只有老人一个人，没成想刚动手就遭到了反抗，接下来一帮人上来将其制伏，这是第二次作案。

讯问作案动机，得到的回答令人吃惊。这个大学生，出生于农村，父母含辛茹苦将其养大，供他上大学读书，本科毕业后一时没有找到工作，暂时留学校宿舍居住。他在学校处了一个对象，人家考了研究生继续在校学习，他为了换取女友的欢心，信誓旦旦的表示由他工作资助并陪伴女友，结果是三观不正，挺而走险，走上了不归路。当年，我陪中央电视台法制频道的记者对其进行了采访，后来没有播出可能是考虑影响太坏。

香坊分局旧址

　　回顾本案：此次案发后，省厅市局高度重视，刑事技术行动技术部门案切配合，侦查措施得力，随侦查、走访调查工作深入，逐步调整侦查方向，指挥得当。美中不足则是最终没能在阵地控制、逐人排查中及时发现抓获，功亏一篑。如果按照当初分析认真做好排查，可以及早发现抓获。阵地控制不到位，两次销赃都让他溜之大吉；技术支持定点在七号楼，如果范围再大一点，就会在五号楼找到他；如果按照指挥部及分局要求排查不漏一人，此人定会早日落网；如果从体貌特征、被抢走的物品和衣着足迹上认真排查，亦会及时发现……。

我深深的体会到：再好的侦查方案、措施是需要有人贯彻落实到位的，一线的侦查员、民警工作能力与责任心，责任心是第一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