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手在民间——记麻城晏店村屋基洼乡村轶事

胡成光

　　在我的记忆里，我们老三队屋基洼有几位父老乡亲始终留在我的记忆里，久久不能忘记。

一、周维兴(我那时称他为细太)，高高的个子，头戴礼帽，身穿黑褐色长衫，手拄文明拐杖，一副十足的绅士派头。此人别具一格，与众不同，有点像鲁迅先生笔下穿长衫站着喝酒的孔乙己形象。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政府划分阶级，他当时可能划分为无业游民。

当年“三反”、“五反”时，人民法院一位法官问他：“你是什么阶级？”

他回答说：“我没有阶级。”

法官见他这么回答，把手枪往桌子上一啪，大声吼道：“三岁伢都有阶级，你怎么没有阶级？”

他见院长发怒了，马上软了，如实的回答了。

据说他对父母非常讲孝道，每到他生日那天，天还没亮就起床上山，到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时才回家，一整天不吃不喝。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母亲生我时受了罪，为了表达对父母的恩情，我只有用这种方式感受一下母亲生我时遭难的感觉。”

二、周东福，人称周先生，是解放前的一位私塾老师，他身穿长衫，脚上总是穿着一双剪子口的布鞋，文质彬彬，斯斯文文，道貌岸然，给他第一映像就像是旧社会的秀才。他虽然书读的不太多，但是精通文墨，毛笔字令人钦佩。我那时对古文不太精通，喜欢和老人家交流，他向我传授了一些精典名言，因我年龄不大，涉世不深，对他这些名言警句不太理解。

有一次他对我说“世间好语书谈尽，天下名山僧见多。”我对这句名言似懂非懂，不太那么理解。后来还是在实际工作中才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这位老先生是旧社会的私塾老师，解放后，人民政府请他教书，他说：“我是教古文的，对现在的国语不熟悉，不适应。”当时政府还送给老先生三个月工资，最后他还是拒绝了政府的邀请，当了一位新中国地道的农民。

文化大革命时期，我们这里办墙报，宣传画，墙上写的毛主席语录都是出自老先生之手。他的字刚柔并济，阴阳调合，既美观漂亮，又给人一种自然正气，令我十分钦佩。

三、周东清，生于民国元年(1912年)，我称他为二伯。他本是一个文盲，大字不识，但因为受其哥哥周东福的影响，也知吟诗作对。老人家在我映像最深的一件事就是，大集体时的一天下午，我和他一起挑土粪，中途休息时，他说：“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听。”

“好，欢迎二伯。”我对他说。

他讲导： “唐代初年，有位朝廷大官员从山西河津乘船渡黄河。忽然风雨大作，大官员在舱里凝视窗外，诗兴大发，吟出一联：风吹河水千层浪，雨打沙滩万点坑。

此刻，一个七八岁的孩子笑出声来，天真地说：“老师，此言差矣！这‘千层’、‘万点’，您数过吗？”官员转过身来，谦和地说：“小先生言之有理，请问我怎样说才好呢？”

小孩子见老爷发问，深深作了一揖说：“恕我无礼，依孩童之见，不如各易一字，不知老爷意下如何？”不等老爷同意，小童脱口而出：风吹河水层层浪，雨打沙滩点点坑。

大官员惊喜地说：“妙，妙，妙！对得果然好，你将来定成栋梁之材！”

原来这孩子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唐初四杰的文学家王勃。”

这个故事讲完，我对二伯真是刮目相看，因为我知道唐朝的大文学家王勃这个人。二伯一个文盲，能懂得这些知识，真了不起。

这位文盲二伯说话幽默风趣，十分耐人寻味，他当时是一个乐观的老人家。

四、周东智，我叫他伯伯，他在大众心目中的映像是喜欢吹牛逼。其实这是别人没有深入了解他，他说的有些东西，还是很有文学价值，只是人们不太理解。他也爱弄一些明言警句，不过大部分是东扯西拉，不成片段，不成系统，因此人们才对他产生误解。

他也是一个文盲，他谈的这些只言片语可能也是偶尔接受了周东福先生的传授。

有句名言叫做“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不是凭空而来的，的确如此，广大乡村的确蕴藏着能人和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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