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华樵客優昙缽華集稿（下）（新詩集）

仙华樵客诗书画缘

優昙缽華集稿（下） 第六辑一、狂人鲁迅笔下的狂人，当他还活着的时候，满街大喊：“吃人肉啦，吃人肉啦…！”声音凄厉，惊动了一千八百年的皇城。仰天高號，宛如老鹗在狞笑。巡捕飞快地赶来，手忙脚乱，狂人被英勇地一棍子打翻。勒紧细细的白麻绳子，狂人在流血，巡捕在流汗。可是狂人依然大喊：“吃人肉啦！吃人肉啦…！”声嘶力竭,像受伤的狼在嚎叫。人人都变了神色，心惊肉跳。经过一场紧激烈的搏斗，正义终于取得了胜利。一块肮脏的破布堵住了狂人呐喊的嘴。三界太平，天下又恢复了安宁，巡捕得意，虽然觉着有些累。自由很好，皮鞭棍棒也决不可少。对于坏人，还要让他尝黑牢的风味！二、喬答摩喬答摩披着白色的殓布，从坟墓中跃然竖起。他躺在那冰冷的墓中，已经整整好几个世纪。如今他已经无法冷静，尘世上一片喧嚣吵闹。他的许多高足弟子，正在相互谩骂，打破了头皮。一群跑江湖的巫医术士，叫卖着济世救人的灵丹妙药。据说他们都从祖师爷那里继承了秘传的真正衣钵。世人都喜欢时髦的商标，好东西那怕没人要。究竟谁是真正的货色。连我喬答摩也莫名其妙。三、亚历山大亚历山大一世坐在宫中，宫女们小心地进上参汤。他精神抖擞，得意洋洋，啊嚏，我是世界的王中之王。待臣们送上当天的报纸，整整齐齐七十二份。好消息每張都一样，我只消看其中的一份。我的帝国风调雨顺，形势一派大好。到听得见马歌牛叫，驴子们都高兴得跳起舞来，高叫着：“咿…阿，萬…岁!”创作繁荣，鲜花盛开，文人学士都养得很肥。如果他们不向伟大的歌德看齐，我就要毁掉他们的鹅毛沾筆。我要发行伟大光辉的圣经，一切的书籍都同时禁止。图书审查法已经自然消失，书报捡查官们闲得发慌，无所事事。我要聘请所有天才的画家，来为恺撒我的尊容画像。还要加上最灿烂的光圈，象我们的救世主耶苏一样。要是国库空虚，不名一文，呵，不必担忧，我的户部大臣。只要把我的画像挂满书店，一定可以卖上许多许多钱。我的百姓们是温驯的羊群，上帝把司牧的使命交给寡人。他们从不会怨天尤人，刻苦耐劳,早已是举世著称。连绵几年的天灾人祸，我国中遍地都是饿殍。百姓们依然鼓腹讴歌，这奇迹载入了世界史册。老百姓应当知道感激，一日三餐真正来自不易。忠诚的臣民在每天早晚，敬祷吾皇圣寿万岁，万万岁！自由的宪法真正美妙，黑狱、棍棒和皮鞭都设而不用。听话的羔羊不需要落下鞭子，我只消在空中抛响鞭梢。假如有谁调皮捣蛋，我就赏给他一粒子弹。王家的子弹可不能白费，我要向他的老母亲算回子弹钱。不要害怕，只要你俯首听命，警車的叫声不会惊扰你的安眠。俄罗斯帝国具备第一流的医疗条件，白痴和哑吧都能终其天年。有时候我又颁下神圣的诏書，臣民们惶诚惶恐奉旨革命。大学生们喝饱了东方的茅台美酒，酩酊大醉，踉跄地出征。奉天承运，一路扫荡，向全世界進攻，或者攻击觊觎王位的奸雄。大学生们尚武英勇，他们愿为我取栗火中。绞肉机不分昼夜的转动，输到谁只能是自认倒霉。不要怕血流得太多太久，越是多越能坐稳我的王位。我戏弄朝中那些尊贵的王公大人，鞭笞那些老态龙钟腐朽的官吏。让他们都重新焕发了青春之力，睡梦里都满怀惊恐地奋然而起。只是我那嫵媚精干的管家，到如今恐怕已不复效忠。我和我的皇后娘定下妙计，要掀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我要选择一条稳健的大道，让田野里长满可爱的嫩草。工厂作坊的烟囱都不准冒烟，让空气更加澄明新鲜。为了防止肥胖病的发生，肉类供应必须严加限制。素食淡汤能够长延寿命，高血压和冠心病都自然消失。财富可不是自然界里的空气，能够用之不竭，取之不尽。为了杜绝任何奢侈浪费，所有的商品都必须凭券供应。呵，俄罗斯帝国成了花园世界，蛆虫们都白白胖胖扭动身体。呵.我伟大的帝国特别繁荣昌盛，我国中的所有乞丐都穿了锦绣夜行。亚历山大一世踌躇满志，他绝不用担心觉醒的布鲁图斯。天上人间都传诵我伟大的美名，一切的生物都载歌载舞，永无休止。啊，咱们皇上天才智睿的脑壳里，又分泌出最透徹最伟大的思想。要是家家户户都收拾得干干净净，无競无争，大同世界自然就会建成。四、清明正是风和日丽的清明佳节，男女老少都到郊外踏青。麦子整整齐齐，秧田平如明镜，菜花金黄，桃花烂熳，宛如云锦。许多扫墓的人们，在亲人的坟上焚化纸线。一陣微风吹过，飘起缕缕青煙。孩子们戴上楊柳花冠，一边笑着一边拍手欢唱。折下了柳枝插在大门之旁。呵，古老的风俗源远流长。据说清明是纪念忠介的介子推，他曾把自身的肉饗给落难的君王，有功不求封赏，逃避在深山林莽。隐居不出，结果焚死在绵山之阳。岁月飞逝，两千多年过去，動人的故事也渐渐被人遗忘。如今我记起了一年前的清明，这血写的日子将要万古流芳。光明与黑暗的搏击，自由与禁锢的对抗。人民忍无可忍，愤怒象火山喷发一样。敬爱的那人已经溘然仙逝，芸芸众生的主宰也已病入膏青。紫禁城里群魔作乐，大青蛇盘踞在御座之旁。鸾鸟凰凰呵，越飞越远，狐狸和老鼠作祟跳梁。贤明的受尽打击迫害，正直的遭到诬陷诽谤。传说断尾巴的小黑龙，每到清明要回来给娘上坟。悲哀的云头掃到哪里，那里就刮起风暴翻滚。秦人痛惜舍冤的扶苏，长安街上人如潮。楚国哀悼屈死的怀王，天安门前泪滂沱。泪水浇开的花儿象漫天白雪，光明洁净如同照人的肺肝。黑纱沉沉好象沉重的乌云，苦难的人民的哀思无边。人民受难呵，豺狼嚎叫，人民哭泣呵，鬼蜮狞笑。谁是好儿女呵，卫灵志气豪，挥泪祭雄杰，浩气冲云霄。悲哀的眼淚化作了愤怒的火焰，天安门广场变作大泽乡。残暴的魔君挥舞带血的钢刀，纪念碑淹没在血的海洋。法西斯的枪弹刺刀，指向手无寸铁的人民。英雄的儿女呵，为自由，甘把头颅抛。悲哀的雾宠罩了一切，白色恐怖控制了全国。专制者的神经脆弱，他们渴望中国沉默。舌头丧失了作用，人们互相交换眼神。不准说也不准哭呵，只有哑吧才能得终天年。防民之口甚于防洪，这是古已有之的明训。蓄之既久，其发必迅，黄河西来决崑崙。世界沉寂了，沉寂了，大夜弥天，万马齐瘖。不是在沉寂中爆发，就是在沉寂中灭亡。人们默诵鲁迅先生的名句，于无声处听惊雷。等待着，等待着，终于等来了…十月十六日的一声惊天巨雷。一九七六年四月五日清明节，全世界都记住这最黑暗的日子。这是不屈的人民怒吼的日子呵，这是蒼生流血流泪的日子呵！狂暴的大雨能冲掉血痕，冲不走百姓心里的记忆。几张报纸怎能操控全国的舆论，几篓砻糠那能堵住涵涌的潮水！刽子手和鬣狗将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献身的英烈永远活在人民心里。看那，看那，杜鹃花，杜鹃是这样红呵，那不是，那不是英烈们殷红的鲜血？我采集了一大捧杜鹃花，要把花儿献给那人。我低声呼唤，踟蹰徘徊，年青的勇士们你在哪里？祖国的群山是你万古巍峨的陵寝，那汉冢唐陵不过是抔土孤坟而已。春天的百花是献给你们的花环，鲜花永不凋谢，松柏万古长青。春光明媚，人们笑在百花丛中。春天和我们在一起。严冬的独裁者已经死亡，春天永远属于善良的人民。 （作于一九七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