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那年的国庆之夜(许桂林)

桂林

<p class="ql-block">  那一年,我从上海下放到涡河边的一个小村庄里。还没来得及咀嚼远离家乡的苦涩,还未来得及品味广阔新天地的苍凉,就赶上了建国二十一周年的国庆日。</p><p class="ql-block"> 我们知青很有点兴高采烈。因为在上海,按照惯例,每年这一天必会有很热闹的庆祝活动。此外,一些嫁娶活动,一些庆喜盛典,往往也都会安排在这一天。白天除了有一些盛大的游行外,为了显示歌舞升平的大好形势,晚上还必有焰火燃放。然而在淮北农村,我却感到奇怪或者失望了。</p><p class="ql-block"> 村里的老百姓几乎就不知道国庆节也是个值得庆贺的节日。他们为生活所累,为生活所困,成天为几个工分忙碌着,靠一年三百六十天都要拿来充饥的红芋生活。可以说,他们从来不过什么阳历标出来的节日。</p><p class="ql-block"> 老百姓那时候对国庆节可以说是淡漠的。他们对此无动于衷,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因为外边世界的热闹并不影响他们的苦日子。村里有个叫老葛的,解放前参加过国民党军队,抗战时曾赴缅甸和日本鬼子打过仗,并且因此失去了一只胳膊。他算是很见过世面的。他对我说:“阳历的节在农村不算节。俺乡里只知道过阴历节,过中秋、端午,过春节。什么‘国庆’呀,‘五一’呀,‘三八’呀,‘六一’、呀,那是城里人的事。咱乡里人穷,吃都顾不上,还庆贺什么呀!有时间还不如割点草、拾个粪,多挣几个工分呢!”</p><p class="ql-block"> 我对他的话有点不以为然。刚下放时,我们知青虽不富裕,多少也有几个钱。于是,男知青就很起劲地张罗着买点菜,女知青就烟熏火燎的下厨忙活。那时候淮北的农民好像不吃猪蹄子,猪蹄子也便宜,被我们一气买了十几个,一个也不过几毛钱。菜就更便宜了。青菜之类不需买,鸡蛋四分钱一个,鸡几毛钱一斤,最便宜的烟也不过八九分钱一盒。</p><p class="ql-block"> 国庆日的那一晚,老葛被我们请来了。我们还请了村里的其他人,又买了一大桶地瓜干酒。我们在简陋的知青院里,放了一盘小鞭炮,既庆贺了祖国的诞辰,也算过了一次我们下放后的第一个国庆节了。</p><p class="ql-block"> 乡亲们很惊奇,说:“你们还真过节呀?!”村里人围了一圈,小孩子也来凑热闹。煮熟的猪蹄子成了抢手食品,嘴馋的不怕烫,抢出来就往嘴里塞。</p><p class="ql-block"> 那一晚,天晴的很好。月上柳梢,圆圆的,黄黄的。空气里漂浮着成熟的庄稼的清香味儿。远村、近树被罩在朦胧的月光里,四外响着此起彼伏的蛙声。那一晚,男爷们都在尽情地喝着低劣的地瓜干酒,渐渐地就有了牢骚声;就有了叹气声;就有了划拳声;就有了粗嗓大腔声。酒味浓,乡土味浓,一切都浓进酒的辛辣里去了。</p><p class="ql-block"> 插队那年的国庆之夜,我们知青醉了。醉在对命运的不可测上;醉在对故乡的眷恋中。有女同学竟抽泣起来。乡亲们也醉了,有的哼着曲子回家去;有的索性躺在草席上呼呼睡去。我们的知青也不胜酒力,早已醉倒几个。就剩我和老葛忙着收拾着残汤剩水。 </p><p class="ql-block"> 这么多年,我常在想,国庆的情结究竟在哪里呢?从古至今,上下五千年,历史上不乏歌舞升平的时代。归根到底,还是在于国家的稳定强大,人民的安康幸福啊!</p><p class="ql-block"> 今天的国庆,已经不仅仅是红色的庆典,更多的是被赋予黄金旅游的使命了。老百姓的生活真的是越来越好,这一点,已经从今天五花八门的节日越来越多,各类庆典的越来越隆重得到最好的证实了。</p> <p class="ql-block">  (作者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市作家协会会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