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9）

上善若水

一 条 忘 不 了

又 回 不 去 的 路

2024.7.12

谁也说不清人的一生走过多少路，有些路走了就了。但有些路走过却让人难以忘怀，我就走过这样的路。

1972年底，我参军入伍。部队位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勐腊县境内密林深处的一座高山之巅，紧邻老挝边境。山高1430米，从山脚到山顶的上山路十四公里长，路面一半石子，一半泥土，路况很差 。整条路都是盘山路，一边傍山，一边就是悬崖，非常险要。

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令人陶醉，让人神往。从山脚到山顶路的两旁，全部是参天大树、灌木丛。西双版纳没有冬天，所有树木、花草全年都是绿油油的。那条上山的路就像镶嵌在一幅美丽的绿色画卷中的玉带。山路两旁的树林中有很多种鸟类，有不计其数的各种山花，沿途还有许多眼泉水。在那条山路上行走，处处都能听到鸟语，闻到花香，见到涓涓细流，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让人心旷神怡，非常享受。

当兵时 一开始我在雷达上工作，后来被调到后勤当司务员。主要任务是协助司务长做好连队生活物资的保障，安排好干部、战士的日常生活。全连人员日常生活物资的需求量很大，所以经常下山采购，就成了我的主要任务。

西双版纳每年有一个特殊的季节划分，就是旱季和雨季，旱季从每年的十月至第二年的四月，基本上无雨。在这个季节我每次下山采购物品都是由连队的汽车拉上山。雨季从每年的四月至当年的十月，雨水特别多，几乎每天都要下雨，只要一下雨，上山的路滑，汽车上不去，就要靠人下山去挑。一到这个季节，连队经常要派公差下山挑生活物资。战友们是隔三岔五轮流去挑，而我是每次必去挑，因为我要负责采购，最后自然也要挑一担物资上山。当司务员时我还经营着一个小卖部，给战友们提供生活日用品。这些日用品一到雨季也都要从山下往山上挑，这个活连队是不派公差帮我的，都是我一个人做。所以长年累月经常下山、上山就成了我的工作常态。

十四公里长的山路，都是上坡，下雨天路又滑，空着手走都很累，远路无轻担，可想而知挑着担子爬山有多艰难。上山时我和战友们都只穿一件小裤衩，其它什么都不穿，到山上人都近乎瘫痪了。

大宗生活物资即使是雨天也需要用汽车往山上拉，但汽车经常在半道上打滑趴窝，前进不了，后退不得。这时候，全连干部战士除了担负战备值班任务的，都得拿着绳子，扛着铁锹下山到汽车趴窝处，一部分人在前面用绳子拉，一部分人从后面推，就这样非常艰难地一步一步将汽车弄上山。雨天汽车上山还经常因为路面打滑而出现险情，人在车上提心吊胆，眼都不敢眨一下。我有一次随车上山，在车轮已滑到悬崖边，眼看着就要翻下山的危急时刻，一下子从车上跳下，摔得腿上鲜血直流，满身泥巴，还好，车轮在悬崖边停住了。

经常我一个人下山、上山，还存在一个安全问题。虽然当地没发现伤害人的野兽和敌特分子，但毕竟是边疆地区，又在大山的密林深处，只身一人在其间行走，既孤独，又害怕。记得我刚到后勤，有一次一个人下山，在半道上老远看到两个穿得破烂不堪，蓬头垢面，赤着脚，像原始人一样，样子十分可怕的山民迎面走过来，我心中一惊，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这深山老林的，我只身一人，不敢与他们近距离接触，为防止万一，我迅速闪身到一处灌木丛后，等他们走过去后才出来。后来我才知道离我们连队不远的一处深山里，有一个全国唯一的苦聪族人居住的原始部落，他们有时借我们这条山路上、下山。平时一般情况下我一个人下山时都要带上一把匕首，用以防身。为了排解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走路的孤独、寂寞 ，同时也为了壮胆，我每次下山都一边走，一边唱歌，让歌声伴我行、壮我胆。可能正因为这个原因，自此我养成了爱唱歌的习惯至今。

当兵时经常爬山的特殊经历，练就了我一身爬山的本领。回到地方后，我们合肥有一座大蜀山，我所工作的合肥市委机关经常组织干部开展登大蜀山比赛，我每次都勇跃报名参加，每次基本上都能取得不错的名次，有一次还夺得第二名。毫不吹嘘地讲，我现在爬楼梯的本领都要比一般人强，这都是当年那条山路所赐。

遥想当年长年累月在那条山路上奔波，那条路给我留下太多难忘的记忆。虽然已过五十年，但那条蜿蜒曲折的山路一直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海。如今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条山路的每个拐弯处，记得沿途每一处泉水，记得山路两旁一棵棵参天大树和五颜六色的山花，记得我和战友们赤身裸体，挥汗如雨地挑着担子攀爬在那条山路的艰难情景。对那条山路，我太熟悉不过了，我闭着眼睛都能从山脚走到山顶。

那是一条留下我数不清的脚印、洒下我无尽的汗水、差点把我累断胫骨的路。是一条让我回味无穷、刻骨铭心、一生一世都忘不掉的路。现在我虽然已经年迈，但仍然渴望还能有机会再攀登一次那座山，走一趟那段路，寻找一次当年的感觉。这些年我曾多次与当年的老战友相约，重返老部队，再走一次那条山路，但皆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至今心愿未了。随着自己年龄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差，看来希望渺茫，那条路可能只能永远留在梦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