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那么远,无非是在寻找安置灵魂的地方

拂心斋

<p class="ql-block">该文刊登在2016年6月的《寮步教育》</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01年8月,盛夏的阳光仿佛把东莞烤焦。那年,我离开了肇庆学院,孤身来到东莞当上了一名普通教员。</p><p class="ql-block"> 从阳江开往东莞的残旧大巴里,狭窄的空间所散发出的汗酸味,直逼心口。我所乘的班车承载着当年一群人来东莞寻梦的打工仔打工妹,每个人都有一张笑脸,一腔热情,一种毫无节制又撞击心灵深处的口述,在乘务员“让一让”的抑扬顿挫声中,在被塞满衣物的尼龙编织手提袋、蛇皮包、饲料袋撞得脸青鼻肿,在百分百超员、车门一次次遭受冲锋与沦陷中,我的人字拖胶凉鞋被踩烂,险些就被人浪推倒……</p><p class="ql-block"> 阳江城渐行渐远,大巴以一种发散的思维来告诉我:以后这座城市叫故乡,无论在多少年后,她变得有多旧,曾经童年的无邪、少年的狂妄都足以支撑我们对这个地方的全部记忆。</p><p class="ql-block"> 同座的是一个手嘴叼硬盒红双喜、坦胸露乳、满扎胡须、一脸横肉的工地佬,初出茅庐的我,对其谨言慎行、小心翼翼,像一个内心的暴徒似的。我常常以一种克制的力量维护了自己在日常交际中的尊严。我手捧着《平凡的世界》,在路遥的文字里,在孙少安的身上,寻找向往的温暖。躲在文学里或许真能想象出一片蓝天,漫漫长路一个人行走,是多么的孤独又是多么的热烈,现实的种种不如意,只有在文字里,找到自己宽博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一晃廿四年又过去了。当年懵懂懦小的性情依然在目。如今那个阳江城已经变得陌生模糊起来,如今家中的老房子已长满青苔、田地已荒废。当初一心向远方,却不知道远方有什么。当初轻易地离开家乡,现在却又无比怀念家乡。当初轻易告别过去的自己,现在却又不断地寻找自己...... </p><p class="ql-block"> 父母在,不远游。父母逝后,我开始后悔当初远离家乡工作,不能常伴病床左右。生活不顺时候,我会想着家乡良好的人脉而唏嘘当前。胃口不好嘴刁的时候,我会想念家乡的猪肠碌,热油爆香蒜米,和上灰色的土河粉与自己种的黄豆芽,用薄薄的滑滑的大张粉皮卷起来,刷一层花生油,撒一层白芝麻,淋一层炊鹅汁,薄刀切成一小段,蘸上朱标色的番茄酱,简直是人间美味。</p><p class="ql-block"> 人总是在患得患失中成长,人生就是一次次的远行。如果不是那次勇敢的远行,我还不知道生命里有多少人,曾经默默陪我成长,如果不是此刻远在他乡,我还不知道生命里有多少人,让我如此放不下。</p><p class="ql-block"> 宋人苏轼曾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是啊,走了那么远,无非是在寻找安置灵魂的地方。那个地方,可以是家中一盏温暖的灯,可以是家中餐桌上一盘热气腾腾的黄鬃炊鹅、一锅清甜溢人的青昌鱼汤,也可以黄昏时分走向家门的巷道,也可以是女儿一句“爸爸我好想你”,也可以是妻子在家的等侯,也可以是远亲的电话......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