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湖钩沉》掌故篇之四* 燕子窝* 赵志超/著*

耘斋主人

《云湖钩沉》内容提要

这是一部独具特色的乡土读物。它亦文亦史，文史结合，搜奇揽胜，索隐钩沉，详实记述了湘中古镇云湖桥境内的山川风貌、名胜古迹、风土人情、风流人物、风物特产、历史掌故，上下五百年，方圆近百里，反映了自明代以来古云湖的历史变迁，展示了云湖桥人改天换地、奋发图强的风采，讴歌了一代文豪王闿运故里的人文精神，不失为对读者进行爱国主义和革命传统教育的乡土教材。

自2022年以来，作者多次深入云湖桥实地调研、考察、采风，广泛搜集资料，创作相关作品；同时，扒罗剔抉，汰沙淘金，潜心写作，反复打磨，寒暑不辍，终于积腋成裘，写成这部《云湖钩沉》。字里行间倾注了作者大量心血和汗水，流露出对家乡的一片深情。

该书25万字，收入文稿99篇，分为“山水清音”“虹桥遗梦”“胜迹寻幽”“地名索隐”“物产撷英”“银河帆影”“千秋佳城”“乡土故实”“故园新貌”九个单元；同时，收录作者近十年所作思乡诗词50首，并配有图片近200幅。可谓内容丰富，史料翔实，图文并茂。

唐代诗人孟浩然诗云：“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云湖钩沉》的出版，无疑向新中国成立75周年献上了一份厚礼，同时也为家乡人民提供了宝贵的精神食粮。

通往燕子窝的山路

回眸燕子窝

由杉树塘远眺燕子窝

燕子窝，位于今湘潭县云湖桥镇（原烟山乡）烟山村，烟山中心小学左侧。四周群山环绕，中间地势较低,形成凹形盆地，故称“燕子窝”。这里地处烟山冲，青山绿水，风景幽美。附近有杉树塘和烟山大塘，一年四季水清如镜，碧波荡漾，盛产鲜鱼，时有垂钓者光顾。

燕子窝是湘潭一处很小的地方，看似普通，却很不平常，它是一处重要的古战场。近四百年前，清军与南明军队在此进行过一场激烈的厮杀，歼灭南明军队13万之众。置身于燕子窝，眼前恍惚惊现那场惊天动地、气壮山河，改变明清命运的惨烈大战。

据《清史稿》卷四载：1646年，即南明隆武二年，清顺治三年（丙戌），清军自岳州收长沙，“故明总督”何腾蛟等先期遁走。次湘潭，败桂王将领黄朝选众13万于燕子窝，又败之于衡州，斩之，遂克宝庆，斩鲁王朱鼎兆等。进击武冈，桂王朱由榔走。清军追至靖州，下其城。复克沅州，岷王朱埏峻以黎平降。湖南平。

“湖南平”，即“平湖南之战”，亦即清灭南明隆武政权之战。清顺治四年(1647，南明永历元年)二月至八月，在明清战争中，清平南大将军孔有德率汉军主力占领湖南。

何腾蛟（1592—1649），字云从，贵州黎平府（今贵州黎平）人。明天启元年（1621）乡试中举。初任山西榆次县教谕，后历任介休、汾阳、南阳、大兴等县令。明崇祯十一年（1638），提任兵部职方主事，继升员外郎中。崇祯十二年，调山西口北兵备道。崇祯十五年（1642年），其奉命出任湖北勋阳军门。崇祯十六年（1643），提为右金都御史，巡抚湖广。崇祯十七年（1644），明福王朱由崧在南都称帝后，拜何为副都御史，总督豫、楚、川、黔军务。顺治四年（1647），清军攻陷湖南，其退至广西，守全州，击退了清军。顺治五年（1648），其反攻，收复湖南大部。后在湘潭兵败被俘，于清顺治六年（1649）在长沙被杀害。

1645年11月1日，何腾蛟传檄出师，督官军马进忠、卢鼎、王允成等部，从岳州(今湖南岳阳)进攻武昌。又督堵胤锡随李过、高一功之忠贞营进攻荆州。监军张家玉于许湾(今江西抚州东南河盱江东岸)大败清军，清军步兵5000人死伤殆尽，骑兵舍马渡河，亦溺死过半。时称"隆武朝第一战功"。忠贞营由松滋渡江，占领荆门、夷陵，包围荆州。在此声势下，两湖抗清义军纷起。十二月，忠贞营分出刘体纯部北伐，进占宜城，火烧樊城，围攻襄阳。随后，刘体纯部进攻光化(今湖北老河口北)、均州(今湖北丹江口西)、邓州，攻陷内乡，接着挥师西进，破竹林关入陕。

隆武二年(1646)，即顺治三年，正月二十日，忠贞营向荆州发动总攻，二月三日，城将被攻陷时，情况骤变。由于何腾蛟已于三日前弃岳州南逃，勒克德浑统率之清军船队横渡洞庭，突至荆州城外忠贞营后方，两翼包抄。忠贞营遭毁灭性打击，刘芳亮战死，李过率部突围，田见秀降清，堵胤锡逃回常德。因清军侦知隆武朝平尚伯（衡州总兵）黄朝选拥众13万，屯于燕子窝；后攻湘潭，败桂王将黄朝选众13万于燕子窝。

八月，集于隆武朝廷旗下之南明诸军，已先后为清军击败，隆武政权岌岌可危。何腾蛟得到李自成军数十万人。十五日，清廷命恭顺王孔有德为平南大将军，率领怀顺王耿仲明、续顺公沈志祥、右翼固山额真金砺、右翼梅勒章京屯泰，率军往征湖广及两广，以彻底摧毁隆武政权。

八月二十日，又命智顺王尚可喜统所部协征。此次用兵，将以往以满蒙八旗为主而改为以汉军为主。尚可喜（1604—1676），祖籍山西洪洞，后至河北衡水、辽东海州。原为明广鹿岛副将。天聪八年（1634）正月航海归后金，被授总兵官，属汉军镶蓝旗，号其兵为天助兵，寻从征明。

杉树塘路牌

杉树塘冲里

清兵

清兵

九月，清军由浙江入闽的平南大将军博洛所部，灭隆武政权。

十一月，明桂王朱由榔称帝于广东肇庆，是为永历政权。于是，湖南明军又于永历旗下继续抗清。努尔哈赤第十四子多尔衮（1612—1650）遂命平南大将军、多罗贝勒勒克德浑率军疾速驰援湖广。

隆武三年(1647)正月初十日，勒克德浑抵达湖北武昌，派护军统领博尔惠领兵南下岳州迎击南明何腾蛟、章旷部，自己则统率主力直扑荆州解围。驻守岳州的马进忠、王允才、卢鼎、王进才听说满洲八旗主力过来，立即弃城而逃。岳州副将马蛟麟则留下，向清军献城投降。

三月，孔有德部清军自岳州进兵，到达长沙。此时，何腾蛟、章旷以及其明军总兵王进才早已撤走，孔有德派遣梅勒章京卓罗、蓝拜等人跟踪追击何腾蛟、王进才，大败明军。何腾蛟逃往永州。清军行军至湘潭，准备讨伐屯居燕子窝的明平尚伯黄朝宣，梅勒章京蓝拜、屯泰等清军由水路进兵芦口，击破北岸明军。尚可喜、卓罗等人由陆路进至渚州击败明总兵徐松节部1.3万人。黄朝宣逃亡衡州，部队败亡殆尽。不久孔有德军追至，黄朝宣投降，不久被孔有德处死，衡州失守，永州也很快被攻克，明守将卢鼎逃亡道州，何腾蛟退往白牙，王允成、马进忠退往辰、沅，郝永忠也逃到道州，曹志建到达永明。

隆武四年（1648）二月二十五日，孔有德部攻陷长沙，次日又陷湘阴，隆武朝湖南总督何腾蛟、总兵王进才撤走。孔有德遣梅勒章京卓罗、蓝拜等追击，将王进才部击败。

清军侦知隆武朝平尚伯黄朝选拥众13万，屯于燕子窝。于是，孔有德亲率蓝拜、屯泰等，由湘江水路进至渌口(今株洲)，击破屯于北岸的南明军。接着乘胜追击，于四月十二日攻占衡州(今衡阳)，黄朝选降后被杀。智顺王尚可喜、梅勒章京卓罗等由陆路进至槠州(今株洲)，遇南明总兵徐松节引马步兵1.3万逸去，便尾追，击败之。此时，南明总兵杨国栋乘长沙清军兵力空虚，攻进长沙。孔有德急令怀顺王耿仲明、固山额真金砺、梅勒章京卓罗等，率部由衡州走水路，疾回长沙。杨国栋率军于城外天津湖阻击清军，被击败。清军重占长沙。

八月，清军侦知南明永历帝朱由榔据武冈，便连夜疾进。孔有德令梅勒章京黑成功、协领渥赫纳等为前队，在武冈附近先破南明军木城，斩南明监军道员、总兵以下将领100余员、马步兵1万，后于夕阳桥击败明安国公刘承荫所领1.8万南明军的拦截，刘承荫降。当清军进抵武冈时，朱由榔逃离。南路清军由智顺王尚可喜、梅勒章京蓝拜率领，趋桂阳。途中，侦知南明郝摇旗所部1400人聚于翔凤铺，尚可喜令护军统领线国安、协领苏郎等，击败之。

当清军进抵桂阳，原围桂阳之南明军已撤走。尚可喜便令蓝拜等趋道州(今道县)，进攻郝摇旗部，郝部逸去；又遣线国安等趋靖州，追缉永历帝朱由榔。尚可喜率部趋沅州(今湖南芷江)，闻南明张宪弼部下分立五营于黔阳，便令蓝拜等往围黔阳。南明军7000出城迎战，被清军击败。二月至八月，清平南大将军孔有德率清军基本上平定并占领湖南。

南明军队

南明军将领

南明军将领

南明军队

顺治六年（1649），即南明永历三年，正月，何腾蛟传令让进忠从益阳出兵长沙，然后亲自到忠贞营去，邀请李赤心入驻衡州。何腾蛟只带了30名属吏和士兵一同前往，眼看快到了，听说李赤心率兵东去，就跟着他到了湘潭。湘潭是一座空城，李赤心未加防守就离开了，何腾蛟于是进驻城内。清兵得知何腾蛟进入这座空城，就派遣将领徐勇引兵进城。徐勇过去是何腾蛟的部将，进城后，率领士兵围住何腾蛟行礼，劝何腾蛟投降。何腾蛟破口大骂，徐勇于是把他劫持走。何腾蛟拒不降清，绝食七天，清兵只好杀了他。临死前，何腾蛟口占《绝命诗》一首：

天乎人世苦难留，眉锁湘江水不流。

炼石有心嗟一木，凌云无计慰三洲。

河山赤地风悲角，社稷怀人雨溢秋。

尽瘁未能时已逝，年年鹃血染宗周。

永明王得知这一消息后痛加悼惜，追赠中湘王，谥文烈，让何腾蛟的儿子何文瑞做了佥都御史。

湘潭成为了南明大将何腾蛟最终的覆亡地。据湘潭市区划地名专家智库专家赵子军撰文介绍：是役，“中湘王”何腾蛟兵败湘潭，被清军俘虏，因拒绝投降被杀城外流水桥，“劝腾蛟降。腾蛟大叱，勇遂拥之去。绝食七日，乃杀之。”清嘉庆刊《湘潭县志》“津梁”篇则将流水桥断为城外之西面、总市十七总后之流水桥：“流水桥，在十七总，明何阁部腾蛟殉节于此。”

光绪十四年（1889），王闿运在纂修《湘潭县志》时，亦在第二卷《桥渡表》中载入流水桥，又在《山水》篇中加以细说：“由义巷北有流水沟，何云从致命于此，沟有小桥，故亦云死于流水桥。云从闻降营各散，轻骑骤下。大兵奄至，杨进喜战死拱极门外。云从被擒不屈，但拍地嗟惜，两掌皆碎，绝粒七日，竟丧其元。老僧收尸藁葬。”

何腾蛟是支撑永历小朝廷抗清的主要角色，并为后人所景仰和钦敬。在清军势如破竹的南下攻势面前，他能顺乎潮流民心，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敌视农民革命的立场，与农民起义军联合起来，并成为凝聚各阶层合作抗清力量的中心人物。

燕子窝作为古战场，曾见证了这段惊心动魄的历史，见诸《清史稿》。先有“清军侦知隆武朝平尚伯黄朝选拥众十三万，屯于燕子窝”；后有“次湘潭，败桂王将黄朝选众十三万于燕子窝”。历历在目，让人唏嘘。

站在燕子窝山谷中，仿佛能听到历史的回声，感受到当年明清两军的激烈厮杀。听到当地村民讲述的一个个动人故事，让人对这个普通的山谷有了更深的理解：每当狂风暴雨，山谷内红水汇集如渊，或许只是雨水冲洗红色页岩所至，但这里曾经确实上演过真刀真枪的厮杀，一个个无数鲜活的生命倒在了血泊中……

登高远望，北眺道林，南眺云湖，天气有些阴沉。此时，微风吹拂，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漫山遍野的千军万马在涌动，耳边响起低沉的鼓鸣与兵器的撞击声，仿佛看到燕子窝四面升起硝烟战火，霎时刀光剑影，杀声震天，血流成河。

378年过去了，往事如烟，随风飘散，一切都已了无痕迹，留下的是人们永久的追忆。

何腾蛟

湘潭何腾蛟墓

贵州黎平何腾蛟墓

杉树塘

作者在杉树塘

赵志超，号耘斋主人，湖南湘潭人。曾任湘潭市文联党组书记、主席，中共湘潭市委副秘书长、二级巡视员。系中国作家协会、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中华诗词学会、中国楹联学会、中国报告文学学会员，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理事，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现任湘潭市党史联络组副组长。

主要著作有《毛泽东和他的父老乡亲》《毛泽东一家人》《毛泽东十二次南巡》《故园行》（与人合著）《独步芳躅》《飞越重霄》《播种芳菲》《秋蕴》《璀璨的星空》《追梦》《执着》《笃实》《联苑英华》《耘斋诗草》《耘斋联存》《耘斋新咏》第1—3辑及《湘潭人物皕咏》《湘潭风物皕咏》《吃在湘潭》《味蕾上的湘潭》等。共计出版发表作品900余万字。主编有《韶山魂》第一、二部及《光荣的史诗》《湘潭文艺家辞典》等。

作者（前）在杉树塘调研

杉树塘剪影

燕子窝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