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与人聊天,说起艺术的话题,大多有些“搞不懂”的感叹。</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想起老家村里看川剧的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小时候,我们村有个川剧团,演员都是村里人,大哥、大叔、大伯、大爷。这些人,都是扛起锄头挖地,扎起裤脚下田的农民。至于川剧,讲究唱、做、念、打,手法、眼法、身法、步法要求细腻,似乎与农民沾不上边。但就是这一群农民,化了妆,登上台,云步连步迈得有模有样,高腔花腔唱得有板有眼;生旦净末丑,演谁是谁。</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戏台搭在村里的大会场,有时候也在生产队的晒坝里唱。看戏的也都是村里人,大爷大妈、叔叔婶婶,还有和我差不多的孩子。一圈圈围在戏台前面,目不转睛欣赏每一个动作,聚精会神聆听每一句唱词。到了精彩处,有人还会不由自主地哼上几句。</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一次看《穆桂英挂帅》,结束后遇上川剧团团长。团长是我的本家叔公,也是村长。或许是想考考我,叔公便问我看懂没有。看没看懂我是真不知道,嗫嚅一阵便哑了口。叔公又问我,穆桂英演得好么?扮演穆桂英的叔叔平时是认识的,黑黑瘦瘦、木讷少语,没想到化了戏妆那么好看,唱得也那么好听。我说当然演得好了。叔公就说,戏里那些人,喜欢谁,不喜欢谁啊。穆桂英好看,自然是最喜欢的了。至于不喜欢谁,我说大白脸。大白脸是戏里的奸臣,我那时不知道奸臣名字叫王强。叔公问我为啥不喜欢大白脸。我说,大白脸一看就不是好人。叔公说,这不是看懂了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想起来,红脸黑脸大白脸,好看也好,不好看也好,都是一种塑造人物的形式。叔公说的喜欢不喜欢,实际上是对塑造出来的人物形象的一种情感,当然也是戏里想要传达的一种情感。我知道喜欢谁不喜欢谁,便是体验到了这种情感。我以为,这应该便是叔公说的看懂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前些日子,办公室旁边的紫藤花开了,我写了一首诗:旧客愁新绿,枯藤挂紫铃。春风一夜雨,疏影小窗横。诗写得并不成样子,却有人因此寻得那株紫藤。只是看过后有些失望,说就“那么小一株”,意思是哪有诗里的景象。来寻紫藤者,自然是认为诗是有些意思的,但把诗等同于那株紫藤,又似乎并没有理解那种意思。紫藤什么样子是实境,诗什么样子是心境。那诗,不外乎是文字的组合,是表现美好心境的一种形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艺术皆然,一种情感载体而已。把音符、线条、笔划、动作组合起来,给人带来精神上的愉悦。如此,艺术便不再是简单之术。</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刘熙载说,“艺者,道之形也”,应该是有这意思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