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饼记忆

水珠珠

文字:水珠珠

图片:来自网络

所谓的乡愁，很多时候是寄托在一些十分平凡的事物上，比如说月饼，虽然我的家乡没有成字号百年传承的特色月饼，但也有一种家乡的味道。每年中秋总会寄点月饼给远方的亲人，他们也会寄点他乡的月饼过来。千里路上寄月饼，让离家的亲人在陌生的地方尝到熟悉的味道，让留守的家人在熟悉的地方尝到陌生的惊喜，这或许就是千里路上寄月饼之人在这个传承千年的中华民族的整体仪式感—中秋节，最具亲情的小我仪式感的体现了。尝一口月饼解一抹乡愁，他乡生活的况味也尽在月饼的味道之中。

小时候，爱恋某个日子首选的理由当然是吃了。除夕的年夜饭，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记忆中，我第一次吃到月饼大概有十岁左右。那年，母亲生了一场病，到昆明医治，出院的时候，恰逢中秋前夕，母亲从省城带回几个月饼。那月饼呈乳白色，口杯大小，打开包装纸，轻轻一掰，薄薄的酥皮一层一层地脱落，里面灰黑色的馅干干的，带着点干玫瑰花瓣的口感和清香，甜而不腻，母亲管它叫“白饼”。因为兄弟姊妹多，小小的饼子分成小小的份子，物稀而惜，我含在嘴里，让其慢慢融化，都舍不得咽下。味蕾的记忆是最深刻的，那是迄今为至我吃过最好吃的月饼了。从此，我知道了八月十五叫中秋节，中秋节有吃月饼的习俗。于是那个冷冷的、原本只是诗句里的意象的月亮，与我有了牵绊，看到圆圆的月亮，脑海里不再只有嫦娥奔月、吴刚伐桂、玉兔捣药的传说，也会口舌生津，嘴里全是甜甜的白饼味道。

上中学后，每年的中秋都能吃到月饼了。那时我家常买的月饼大如月亮，我们唤作“大饼”，做工粗糙，色泽暗淡，麦面制的外皮，馅是三分之二的白沙糖夹杂着少许的花生瓣，口感甜腻，估计价格比小月饼便宜多了。中秋时节正值农忙，大饼可以是父母田间地头劳作时的午饭，也慰藉了灯火时分收完谷子时饥饿的胃，既经济又实惠。而对于月亮，没有上过学的父母只是借着它的清辉忙于整理晒场上的稻谷入仓，身体的疲劳，哪会有赏月的闲情与雅趣呢。或许中秋节的仪式感是需要一定的文化层次、时间及物质支撑的。尽管如此，我的心里寄存着一副画面：中秋的夜晚，静谧的村庄，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稻谷的清香，明静如水的月亮高挂天空，一家人围桌而座于院里，桌上有月饼，父亲老生常谈说着关于月亮的传说。

大学的时候，沾同学的光，我见到了我以为是世界上最精美的月饼，看着那精雕细琢、做工考究的月饼，都不忍心吃，仿佛一口下去，就毁了一件珍贵的艺术品欠了一大笔债似的。与那“大饼”相比，我以为这是月饼中的“珍馐”，是王谢堂前的燕，永远也不会落在寻常百姓家的餐桌。而当月圆之夜过后，原本让人望而却步的月饼脱下了华丽的外衣，断崖式的价格，给了我们馋学生大饱口福的机会。

随着经济的发展，条件越来越好了，每到中秋节，天南地北各种风味的月饼摆满了街，而我依旧耿耿于怀那个记忆中的白月饼。我试图在琳琅满目的月饼世界里寻找它的踪迹，一直未能如愿。或许，为了迎合大众的或新生的口味，它成了更新换代的牺牲品；抑或是它就是那种大众口味的月饼，而日渐美好的生活已经将我对白饼的感觉变成了《芋老人传》中那个相国对芋的感觉了。

今年的中秋，弟弟从珠海回来，“朝碧海，暮苍梧”，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谁还问“今夜月明人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民以食为天，我们已经习惯于每逢佳节不顾舟车劳顿来一次家人宴聚，菜市场、超市里最具人间烟火，应季蔬果和节日月饼令人眼花缭乱，选购者如织，一会功夫，就扫了个七七八八。而月饼是家家节日的必备食品，从起初的乡土吃食，在山转水转人转的时空交错里，逐渐在人们集体无意识的沉淀中成为了中华民族文化传统的符号，它将全世界中国人的情感关联起来，“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这一刻，我家的小院里弥漫着桂花的清香，四代人聚在一起，我们品尝月饼，指点月亮，与下下代孩子传说着关于月亮的传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应该是此时此刻所有人共同的祝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