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好月色

大表哥

十分好月色 许中儒

　　“十分好月色”，是三十多年前湛江老字号酒店“南华”请时任雷州师专中文系负责人的谭笑老师于时年中秋节前为之所作征联的一个上联。

中秋以月为题征联，当然是为了凝聚人气，形成氛围，吸引更多顾客来认购该店的月饼啦！“南华”酒店此番着实是吸取了去年也曾出过“月是故乡明”来征上联、最后以“饼称南华好”明显属于“黄婆卖瓜”的一联中鹄而遭诟语的教训，今次专门请得高校大儒拟联为征。这“十分好月色”一句，寥寥五字，应节、应景；读来平淡，对来深邃。既平添了“南华”酒店的文化韵味；又予这次征联活动注入无限厚重。一时间，坊间应对者众；人们饭后茶余也赞语纷纷。

最后的下联当然又是谭笑老师自对的“无量新人才”而众望所归。时刚刚恢复高考不久，国家求才若渴；谭笑老师又是学界泰斗，育才无数。以“无量”去对“十分”，平仄相应，虚实鲜明；“新人才”更映照“好月色”，暗喻祖国的栋梁似皓月当空，光明璀璨，前途无限！三十多年后湛江老字号酒店“南华”虽然对去楼空，当年湛江市民趋之若骜的“南华”月饼也淹没在今天的“金九”“罗二”之狂销浪潮中。然而，谭笑老师当年的那副“十分好月色，无量新人才”的对子，却依然在我们很多很多拜读者的脑海里闪烁，至今久久难于忘怀。

确实，古往今来中秋佳节的咏月妙联，都特别容易深深印嵌在人们的记忆中的。我不太喜欢三峡瑶台上那对被人们经久传颂的中秋对联：“月月月明八月月明明分外，山山山秀巫山山秀秀非常。”尽管她把“月到中秋分外明”和“巫山云雨非常秀”的景致描画得娉婷袅娜，美不胜收；也通过倒装、对仗的句法把全联修饰得天衣无缝。皆因叠字这种修辞手法稍微冗长，读来多少呦口，人们在死记硬背中，往往就对眼前的美景、佳联打了节扣。所以，我倒是十分喜欢像明知是杜撰出来的《苏小妹三难新郎》那副“闭门推开窗前月，投石打破水底天”充满爱情故事的中秋对联，让人们在品着茗茶、嚼着月饼的同时，望月遐想，心底下多少浮现出如斯美好的思怀……

同样，我也不太相信那对流传民间的“三更半夜三更半，八月十五八月中”是一代文学名匠金圣叹的“生死对”。临到被砍头时才猛忆起今天是中秋，才以“八月十五八月中”对出若干年岁前一位老僧人给他出的上联“三更半夜三更半”。那IQ也低了点吧？况且，那故事也与中秋之夜的良辰美景格格不入。我宁可相信是说寇准被贬雷州时正值中秋，当晚茶酒喝多了，半夜起床尿尿不巧却发现屋外有一青面獠牙的厉鬼。厉鬼见寇准一身正气，不敢贸然行凶，唯口出一上联“三更半夜三更半”，说您老若对出我就不吃您。是时朗月当空，寇准不假思索，即对出“八月十五八月中”。 厉鬼悻悻，又不甘就此退去，乃向寇准索酒食。寇准大斥对方食言“小鬼好大胆！”但还是向他抛去吃剩的半块月饼；厉鬼接得，一脸无奈，气急败坏地也还了寇准一句“相爷忒小器！”这两句相对，又正是一副妙联。我想，这样编排还多少有点中秋的韵味吧？可见，中秋对联也是需要后人赋予些许人性化和人情味的，否则不为文学。

中秋的妙联绝对很多，如上海豫园得月楼的“楼高但任云飞过，池小能将月送来。”扬州瘦西湖月观厅据说是大画家郑板桥所提的“月来满地水，云起一天山。”杭州西湖“平湖秋月”的“万顷平湖长似镜，四时好月最宜秋。”云南通海秀山涌金寺的“百道湖光千树雨，万山明月一钟声。”等等，都可谓语言流畅，对仗工整，情景交融，余韵无穷，千古为人传颂。传说清代对联大师纪晓岚曾自夸：“天下未有不可对之对。”可就在一个中秋月夜，他的妻子指着窗纱给他出了一上联：“月照纱窗，个个孔明诸葛亮。”他思考再三，竟终未能对出。后来到了民初，才有人偶从京剧表演艺术家梅兰芳的字“畹华”寻到了应对，续得下联为“风送幽香，郁郁畹华梅兰芳。”可谓佳对天成，妙不可言。

由“梅兰”两字，又使我想起了流传于民国时的两对绝对。其一是“五月黄梅天”对“三星白兰地”，一看就知道是酒商们蒐集高手为其白兰地的促销精心炮制的，足见用心良苦！但该对对仗委实工整，寓意也水到渠成，堪称无暇；其二为当时多国立大学莘莘学子毕业炫耀，于是又有《申报》高人度出以下妙联“公门桃李竞荣日，法国荷兰比利时。”妙用三个国家的名字来分别相对上联每一字句，字字铿锵，天衣无缝！不过，那是与中秋咏月无关了。只是由此勾出，小小对联，尽见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聊以作为人们中秋赏月之佐吧。

　　笑容可掬的谭笑老师（摄于2015年）

谭笑老师简介

谭笑老师1952年从中山大学中文系毕业，即响应党和国家号召，到偏远的粤西地区任教。当时，他们一批20多名毕业生，只他和陈守端二人被指定分配到湛江，而他们都选择了湛江二中。主要负责高三语文课程，任学校语文教研组组长并兼学校中苏友好协会主任干事、全校文娱活动主任。

谭笑老师文采飞扬，多才多艺，极具表演天赋。当年他指导湛江二中教师话剧团配合全国的“肃反”运动，排演大型话剧《西望长安》并担任主角，扮演剧中的“政治骗子”粟晚成。以致看完话剧的不少学生当面撞见他时，都急忙绕弯避走，大呼“政治骗子来了！”此剧为建国后湛江市推出的第一部大型话剧，之后被载入《广东省话剧史》。

1958年，谭笑老师調新组建的湛江师专。湛江师专后与雷州师范合并，再后来改为雷州师专、湛江师院、岭南师院，谭笑老师一直担任中文课程，并曾出任学院中文系主任。后来出任湛江市委宣传部长的邓碧泉、湛江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的吴志强、湛江晚报老总苏定华等等，当年都是谭笑老师培育的桃李。春风化雨，谭笑老师可谓度人无数！

荣退后，谭笑老师的诗词写作、文史编撰更属汗牛充栋；他余热满胸，孜孜不倦地指导一拨又一拨中文优秀学生的写作并受聘于湛江市老年大学授课讲学……终身师表，谭笑老师深为湛江教坛乃至全社会深度赞扬！

2017年，谭笑老师离开了我们。

建于1939年广州湾时期赤坎的南华大酒店，距当年谭笑老师出联征对时，足足40周岁。到了又过去45年的今天，已经是85岁高龄矣

当年为湛江市民喜好的南华大酒店月饼，今天早已被吴川的金九大月饼取而代之啦

图为今年广州文化公园专门设计费瑰丽锃亮的“双龙戏珠”中秋灯饰

同为今年中秋游人目不暇给的广州文化公园以南派醒狮为造型的瑰丽灯饰

中秋灯谜是我国民间传统的特色文化之一

而中秋对联，则比言简意赅、短小精干的中秋灯谜更显得底蕴深厚、文采飞扬

为万千游人驻足观赏~猜度~揣摩~赞叹的优秀中秋对联

书法与文句一样工整华丽的中秋佳联

我国的名山大川、风韵亭台，许多更是凭籍古今名人逸士泼墨挥毫留下的一副副妙联而相映成趣、唱响名头！

图为山东济南辛弃疾祠郭沫若先生当年留下的名联：

铜板铁琵，继东坡高唱大江东去

采芹悲黍，冀南宋莫随鸿雁南飞

2015年，值湛江二中55届高三级学生毕业60周年，他们从全国各地回来，簇拥着当年的班主任谭笑老师（中戴帽持拐杖者），兴致勃勃在湛江二中新校区门前合影

图为湛江二中55届学生陪伴谭笑老师，回到当年的湛江二中旧校区合照

【本辑文、图均由许中儒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