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之深圳行

海霞查

从上海离开的时候，朋友把我们空空的行李箱塞满了吃的用的东西，还另外装满了两大袋，小到我在外面要用的洗发水、牙膏牙刷、肥皂，大到送给女儿的红包…… 一颗心靠近另一颗心，一种爱回报另一种爱，这就是一种缘分。在缘分面前，任何语言的表达都是无力的，沉默却是相互的理解和包容。也许在真诚的朋友面前，接受他们的给予也是一种被人关爱的双向幸福。 分别在即，上海南往深圳的列车已启动，来到深圳就是回家。所到之处有我的亲人，朋友，同事，老乡。我们平时很少见面，也很少联系，甚至音容模糊，但一见面后又宛若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喜欢这样的深圳，有爱，有牵挂，有眷恋，有我青春年华走过的足迹，有我人生中最尊敬的贵人…… 走下火车是深圳地铁的早高峰期，我和女儿约定好兵分两路，先送她去贝贝阿姨家小住几天，然后我必须去工厂里完成此行的任务。 布吉到公明，差不多两个小时的地铁路程，挤地铁，换乘，兜兜转转，终于见到了那个笑面如花的贝贝阿姨。贝贝阿姨为女儿准备了一间舒适漂亮的房间，女儿一走进家门就喜欢上了这里，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没有任何隔阂地将我们拉在一起。 贝贝阿姨是我们一家人的朋友，也是一位非常乐观好客的阿姨。她有一双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眼里和心里装满了善良，任何人接触她，都会有不可能将她拒之于外的那种欢喜。与此同时，家里还有一位爱说话的小男孩，和妈妈一样热情大方。孩子的爸爸言语不多，工作繁忙，很少待在家里。女儿在这样轻松愉快的家庭里挺高兴的，我就完全放心地丢下她去做自己的事情。 安排好女儿后，我来到了工厂里。这已经是第三个夏天，第三次的到来。踏进厂院门的那一刻，我拖着行李箱，保安大叔望着我说：“你又回来了”。惊喜、错觉齐涌心头，我点点头，是的，我又回来了！熟悉地走进工厂的每一个角落，真的，原来我曾属于这里的一员，只是离开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回来了，非常温暖…… 　　工厂的领导安排了宿舍让我休息，拥有这间宿舍的入住机会，我在一种莫明的兴奋中无法入睡，脑子里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难以置信，在深圳这方热土里，十几年前离开后再重返，居然还能再次住进工厂的宿舍？ 早晨五六点醒来，我质问自己，在哪里？打开宿舍的房门，轻轻地走出去，看到工厂里灯火通明，而我却在宿舍里住着，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静静地望着清晨的厂院子，宿舍里工人安静的休息，车间里机器运转的嗡嗡响声伴着外面大树上的小鸟欢叫声热气腾腾一片……动静之间，而我却在这里，是梦吗？不是，我确信，我真实的在这里，不可思议的真实。 走进工厂，结缘于洪先生对我的善意相助。我们见面之前，他已从我平时的文字里看到一个焦虑挣扎的我。见面之后，他一秒就看穿了我的忧郁和心事重重，问我有何所想事结在深深肠？我无法讲出，随后他给我讲了人生中的第一堂佛经课——金刚经第一品。 第一品讲述了佛是一个平常的人，但在平凡的生活里时时处处在修行，进入境界，穿衣，乞食，吃饭，洗足，敷座，都自然体现乞士的威仪，这就是后来禅宗所谓穿衣吃饭即是道，平常心即是道。 讲经的人只能表达他心里的东西，而没办法表达出我心里面的东西，所以我需要慢慢去悟，同时也明白了洪先生借用佛陀在日常生活中的无言教示来提醒我放下执念之心，才不会被世事所困惑。 洪先生随后送了《次第花开》这本书给我，其用意明显，我知道只有自己慢慢走出来才是对他最好的回报。 他安排我走进工厂，和员工交流，看看他们的员工是怎样的工作和生活。这样的机会于我是千载难逢，也是异常珍贵。 深圳的企业家成千上万，洪先生是这其中最特别的一员。他不但事业上做得成功，而且在公司里对企业文化的传播也是相当重视。公司里建有员工学堂，学技术，学传统文化，学经典。请老师来工厂授课，还组织员工外出学习，一堂堂课下来就是开启员工新一程的精神之旅，没有什么高深的技术攻关，只是简单却又深刻的为人处世的道理。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公司会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才”？于是带着这样的疑问，我走进了工厂。 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确如此。在我接触工厂的员工朋友们的过程中，他们每一个人都给了我积极向上的力量。 从创业初期到工厂稳定发展二十多年，跟随老板身边的员工不计其数，他们传递给我的是此心安处是我家！从青春年少到结婚生子到孩子长大，一天天，一年年，公司在飞速发展，他们也在安稳中生活。感恩，成长，传承，他们如长跑的接力棒一程传递一程，有这样的员工相助，老板怎么不会成功呢？ 每天晚上我喜欢一个人坐在厂院子里，静静地看着眼睛能看到的一切，抛开家里生活的琐碎，很平静，很美好。 生活，如果它不曾取悦于我们，我们便可自己创造生活之乐，取悦自己。不是吗？ 有人说：“接纳自己，不仅仅是接纳那个表面的自己，更要认识那个藏在黑暗角落里，不肯抬头的自己。” 生活在武穴，我是自卑的，而且是极度自卑。我常常看不到自己的明天在哪里，躲在自己生活狭小的圈子里不敢社交。当我走出武穴，来到深圳，来到洪先生的工厂，面对着这些如我一样平凡的工友，我才知道人各有难处，不是所有的苦难都让人不能快乐起来，心在哪里，快乐便在哪里。 他们的员工把日复一日的工作视为生活的日常，把生活中的琐事轻描淡写，把人生的梦想与公司的发展紧紧相连。梦想就是一种让你感到坚持就是幸福的东西，没有什么高学历，没有什么特技之长，只有坚持在工厂里好好工作，以工匠的精神投入到大家共同的事业之中，美好的事情才会一波推一波往前进。 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一些员工只有初中的文化，他们来到工厂从学徒开始，一步一个脚印，在车间磨练，几年之后已是学有所成，成为车间的数控机床组长及主管，见证了人们常说的“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我常常五点过点就起床了，喜欢在车间里观走，感受到每一个普通工人的不简单。他们特别地敬业，当我拍照的时候，一个小伙子告诉我会涉及到工厂的技术泄露，真的，我挺意外的，也感觉到自己的鲁莽。 有一天早上，我像工人们一样，坐在工业园路边的一间早餐店吃饭，很闲静地望着周围赶着上班的路人。突然，一个女孩手上提着早餐，笑容满面地望着我说：“走啊，上班时间到了，还不快点？”我惊讶，在这里还有人认识我吗？缘分就这样不经意间流淌着，也许我是该上班去了。于是我就跟着她往工厂里走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再没说过话，但我的心里就像注入了一股暖流，被工友们认识着也是一种心灵的感应。 在工厂一周的时间很短很短，但是我待在厂院子里的时间却很长很长。我喜欢这样的工厂小院子，看着工人们的吃住工作，感觉我也是其中一员，因这一员我特别骄傲！也许一份工作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对我来说意义非凡。除了感恩，我只想多做一点，做好一点，以此来回报工厂领导和工友们对我的信任和支持。 有时候我真的很着急，急自己能力有限，无法用笨拙的文笔记录这些可爱的人儿对工厂那种发自内心的感恩。洪先生看到我的不足和焦虑，他一方面诚恳地提出问题和建议，另一方面又给予我真诚和鼓励。在交给他几篇不是很完美的采访稿里，我得到的报酬远远超出了文字的本身，能说什么好呢？什么也不用说，说什么也表达不了我的心情。 洪先生推荐袁老师助我一臂之力，这也是机缘凑合，我想人与人之间的相见一定是注定好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感恩遇见。 默默关心我的刘先生，倘若让我对他说一句话，我只能说，他是一个懂我的人，因为懂得所以心疼。 姐姐和她的朋友伟伟就是我真正的家人，也是我的依靠和后盾，没有说出的话，懂得的人自会包涵。 离开工厂前一天的晚上，我在厂院里独坐了很久，贪婪地吸收着这里的空气，偶尔有小猫一溜而过也显得特别地欢快。不知过了多久，当我返回宿舍的时候，门已经反锁了，我没有敲门，轻轻地退下楼，来到办公室，看看书，困急了，就躺在椅上睡着了。享受独自在办公室的夜晚，因为眷恋，睡得很安稳。 准备去接女儿了，贝贝阿姨把孩子照顾得很好。给孩子买了新衣服，带着她去外面与朋友聚餐，去骑车兜风，去游泳，去深圳博物馆，把妈妈未尽到的事情全部做了。这样的朋友去哪里找？ 我们计划带孩子一起去海边玩一次，上午买菜做饭，贝贝阿姨知道女儿喜欢猪肚煲鸡，亲自下厨给我们做上。下午二三点钟的时候，准备出发去海边，但天色却暗沉下来了，小雨滴也跟着凑热闹地飘着，这些完全阻挡不了我们的出行，我们不在乎天气如何，只在乎此时此刻出行的心情是热烈而又向往的就足够。大海总是那么神秘，孩子们期待已久，那是必须要出发的！ 从深圳最边缘的一端来到大梅沙已是下午五点多，我们计划在酒店里安心住上一晚，用足够的时间来享受这难得的时光。贝贝阿姨家的小男孩趴在水滩上玩得特别欢，完全地放飞自我，满足感袭击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兴奋得欢跳，没有停下一刻。 晚上我们在海滩栈道边散步，在“天长地久”的大石头下静坐，在沙滩上跑步，吹着海风，全身心地放松，感觉这世界上所有的不开心都消失了，只剩下这海和海边这两大两小的人儿在狂欢着…… 这样的旅行，不需向外奔走看山看水看风景，而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静静地坐在深圳的大海边，看不到来往的车流，望不着匆匆行走的路人，想到自己此时如此放松，不必在车流人流里追赶生活，还有什么比当下更愉快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