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这就是想当年大名鼎鼎的老铁</p> <p class="ql-block"> 在三里屯一家酒馆里，老铁与我拣了一最里面临窗的位置。落座片刻，服务员便送来老铁点的满桌佳肴。老铁依旧是往昔的豪爽好客“喝吧，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俩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老铁说着熟练地起开一瓶茅台酒“这可是陈酿的茅台啊！特意为你点的！”</p><p class="ql-block"> 我十分感动，赶忙阻止他“你知道我是不会喝酒的，这瓶酒你就带回去，回家以后自己慢慢喝。咱俩今天喝这瓶红星二锅头就行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铁白了我一眼说：“你咋还这么小家子气，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连忙解释。老铁随手将两个杯子斟满酒，端起酒杯说：“好吧，那就开局。为咱俩重逢干了这一杯！”</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铁与我碰杯时，酒杯向下低了一点点，以表示对客人的尊重，然后一饮而尽。我盛情难却，只好呡了一小口。可是老铁眼睛盯着我，举起的酒杯不肯放下。没办法，我只好又喝了两大口。</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老铁小眼睛一直盯着我，酒杯口上下左右翻转不肯放下。没有办法我一狠心一扬脖，一杯酒终于全尽肚了。老铁的酒杯也终于放下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望着这满桌佳肴外加两大盘肉包子，我不解“你怎么买这么多？咱俩吃得完吗？”老铁笑了“吃不完就带回去啊，够我吃三天了。”“怎么，嫂子还没回来？”“回来？你以为像咱中国呐？小的每天都要接送去幼儿园。大的下半年就要读书了，小孩子独自在家里没人照看，是要服法律责任的！”</p> <p class="ql-block">原本老铁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p> <p class="ql-block">而现在却是一个人孤苦伶仃生活了。</p> <p class="ql-block"> 老铁原本有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女儿自幼就聪明伶俐，人见人爱。长大后考入岳麓区下一所985大学。大学四年，奖学金拿了，组织入了，学生会付主席当了！毕业时又被保送到天大硕博连读。博士一毕业，就回到岳麓山下的母校，成为化学专业教师。女儿是老铁的骄傲，每当与人交谈，时不时都要扯到女儿身上，少不了自夸一番。</p> <p class="ql-block"> 想不到女儿大四时处了一个男朋友，有点纨绔子弟气质。老铁不太喜欢这人，可是又有啥办法呢。这孩子读的是另一所大学的硕博连读，学的是化工专业。毕业后在化工企业干了不到两年，觉得生活工作都没兴趣，就远走高飞去了加拿大。最让老铁气愤的就是女儿竟然抛弃令人仰慕的工作岗位，从未与老铁沟通，步男友后尘，也远走高飞去了加拿大！</p> <p class="ql-block"> 这多年来老铁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此刻酒桌上我刚一提起这事，惹得老铁怒火中烧，酒杯狠狠在桌子上一墩，酒洒了一桌子。“混账！混账！都是他妈的混账！”。此时的老铁果真动了感情，小眼睛红红的，望着我：“我可是你爹啊”。我当时大吃一惊，老铁喝醉了吧，我怎么成了你儿子了？这混账里该不包括我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其实老铁前些年也去过女儿处小住月余。女儿对老铁也是敬孝有加。但是环境变了，老铁受不了：四百多平的房子一家几口人住，整天觉得空荡荡的。街道上也是少有人来往，当然，即使碰到人也不会有人和他打招呼。还有就是地下室的电器总是轰轰响，一年四季屋里就是一个温度，老铁夜里总是失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再就是看不惯。小两口子都在大学教书，却很少看到他们在家里看书学习。一到星期天就见不到他们的踪影，不是野炊就是湖边山地露营，把孩子都带坏了！两个人在一个大学教书，却各开个的车上班。一个四口之家住这么大房子干啥？一年四季空调不待停的。总之凡是不合老铁心意的事，老铁都看不惯，可是这又有啥办法？只能憋在心里特难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不管女儿如何挽留，老铁执意也要回来，并且发誓：等老了就去养老院，也绝不会再来！</p> <p class="ql-block"> 我迅速摖干净溅在桌子上的酒，又随手给老铁斟满杯。老铁此时眼圈红红的：“你说我把她拉扯这么大容易吗？国家培养她这么多年容易吗？人怎么能这么不讲良心呢！我算是被两个小崽子忽悠了！”我深深被老铁的家国情怀感动，举起酒杯咕咚咕咚连喝了两大口。安慰老铁说：“算了吧，今天都别提这些闹心事。若非要提这类事，你忽悠人的事还少吗！”</p> <p class="ql-block"> “你说的是。”老铁提起精气神，连喝了几口酒，聊起这些年来忽悠人的事。“我承认这辈子没少干忽悠人的事。可是你不忽悠行吗？</p> <p class="ql-block"> 文革那会儿，群雄逐鹿，谁不说自己是革命派！不靠忽悠我能成为大联合的头头？能进入三结合革委会？</p> <p class="ql-block"> 来到工厂那会儿，我承认写过几篇上了省报的头版头条的文章，里面不乏忽悠成分。可是后来呢，我被提拔为办公室主任，成为他们的御用文人，每次都是要求拔高拔高再拔高，我也只能忽悠忽悠再忽悠！</p> <p class="ql-block">再后来，我停薪留职了，做了药企销售经理。这时的我必须忽悠！治疗同一种疾病的药，全国各地药厂生产不下百种，不会忽悠，患者凭啥单买你的？不忽悠你就没有饭吃！你说是不是？”</p> <p class="ql-block"> 这事我还真是略知一二。每当星期天或节假日，都会见到老铁带领全体业务员促销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 记得那天我去地坛公园散步，但见老铁与众业务员皆衣着白大褂，端坐于参天古树下。数张小桌一字排开，上面摆放着仪器电脑等设备，又有两位年近古稀的长者，负责坐诊答疑解惑。此当是老铁重金请来助阵之人。</p> <p class="ql-block"> 老铁一番开场白，情真意切。讲述内容，详实可信。连吃三个疗程者，有常年卧床不起的，可以拄拐下地行走了。拄拐的自然是丢掉了拐杖。更神奇的是有人多年瘫痪的左手，终于可以端碗吃饭了！</p> <p class="ql-block"> 快来买吧，你还犹豫啥？老铁手中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有人像，有地址，不怕你不信！在人头攒动，蜂拥而至的档口，老铁总不忘大声提醒：今天活动，厂价供应，我们一分钱不赚！今天一次买三个疗程的，请先来登记，三个疗程没有效果，我们全额退款！</p> <p class="ql-block">至于三个疗程后，你真会因没有效果要求退款吗？效果，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医院说了也不算！只有我的机子说了算！</p> <p class="ql-block">就这样，老铁忽悠得锅满钵满，帝都市场的开辟，营业额竟占据当年药厂的六分之一，公司特地奖励老铁一辆桑塔纳轿车。还将河北天津的市场也移交给老铁管理。此时的老铁事业如日中天，一跺脚，地都会忽悠！</p> <p class="ql-block"> 忽然一场冻雨从天而降，树木倒伏，万物萧疏。</p> <p class="ql-block"> 翠叶暗淡，生机消融。</p> <p class="ql-block"> 花蕾来不及绽放，便在冰的襁褓禁锢中悄无声息。</p> <p class="ql-block"> 接下来的岁月里，老铁的生活竟连遭两场冻雨的冲击……</p> <p class="ql-block"> 先是投资房地产失利，老铁被开发商忽悠了。那时正值冬奥会将在张家口举办，比赛场馆正加班加点的建设中，当地的开发商也大打冬奥运牌：什么北京卫星城，什么城铁即将开通，什么本地将成为旅游热点城市，全国凡是到北京旅游的人，肯定都会到张家口逛一逛冬奥会场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就这样，老铁被忽悠懵了。砸下六百万买下那里黄金地段最好的两层商铺！头两年也还好，每年可收回三十多万租金。可是后来就一年不如一年了。</p> <p class="ql-block"> 今天酒桌上，我问下老铁现在收益还可以吧？老铁喝了几口酒，深深呼吸一口气：“能怎么样？铁将军把门了！我这么大的商铺只想给我五万块钱！你说这不是开玩笑吗？怎么说得出口，打发叫花子啊！”老铁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我宁可空着。老子不差钱！”</p> <p class="ql-block"> 老铁喝了一口酒，眯着眼睛端详我片刻，突然说：“若不然你去吧。我一分不收你租金，就算你给我照看房子了，你看好吗？真的，你愿意干点啥都行啊。”老铁突然停下话吧，一脸坏笑：“别贩卖毒品。现在俄乌战争呢，别倒卖军火！”我也回了他一句：“我敢做这生意，你提供我货源就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苦笑着摇摇头，我从来就不是经商的料，哪有那本事！但十分感动老铁果真没把我当外人。我举起酒杯喝了几大口，表达了我的谢意。</p> <p class="ql-block"> 俗话说“智者千虑终有一失”良骥也会有马失前蹄的时候。老铁这回是被一集资公司老板忽悠了，而且被忽悠得很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铁的钱不愿存银行，嫌利息太低，也不愿买理财，嫌麻烦。经过一番考察选中了一家很有实力的集资公司。那公司老板一看老铁派头，就断定来了一条大鱼。百般的许诺就把老铁忽悠懵了，成为该公司的银牌客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头两年也真的不错，真金白银按时到账，还有免费旅游的待遇。国内很多地方都游到了，还去了新马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后来房地产市场收紧，老铁看到房产租金一年不如一年，便把地安门一处两室两厅以两百八十万的价格卖掉了，又拱手送给了这家投资公司，一跃成为他们的金牌客户。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金牌客户的收益陡增，又两次游览了欧洲一些国家。可惜好景不长，公司倒闭，老板跑路！这晴天霹雳，把老铁彻底震晕……</p> <p class="ql-block"> 今天酒桌上我十分关切而又十分小心的问道：“那个事有新的进展吗？”老铁戳了一小口酒苦笑道“进展？死猪不怕开水烫，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说还能有啥进展？”</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给老铁的酒杯又斟满酒，十分感慨他的超常承受力。老铁说出肺腑之言：“不能承受又有啥办法呢？我能去投河还是能去跳楼？这时候为啥要跟自己过不去呢！”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钦佩老铁这男子大丈夫的睿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人不能一条道跑到黑”老铁说道“你转换一下思维想想，货币的价值是在流通中产生的。这些钱根本就不是我的。我忽悠了别人得来，又被别人忽悠走了。我赚了个天南海北旅游消遣，不也值得了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铁这一番关于忽悠的宏论，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情不自禁地又举起酒杯。老铁愣愣地看了我一眼，突然按住我的手“你，你不能再喝了！若再喝，你会趴到桌子底下，我可拽不动你！打滴回家，我出车费是小事，可你若有个三长两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老铁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突然大声说“你没事吧？脸咋都他妈猪肝色了，像个紫茄子！你可别吓唬我啊！我今天没忽悠你吧！啊？你说呀，我没忽悠你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我只觉得胃里有股东西要冲出来了，舌头僵硬说不出话，只能向他摆摆手，指一下地面示意：我只想钻到桌子底下趴一会儿……</p> <p class="ql-block"> 生命不息，忽悠不止。如今的老铁头脑里又长出新的嫩芽，不知他又将开创怎样的忽悠人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