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远方——贵州行日记

米子菜

　　贵州很远，那里有绝美的风景 ，有原生态的村寨，有古朴的民风民俗，几年前跟旅游团去过一回，坐了八九个小时的车到达目的地，几天时间里，去看了黄果树瀑布、 荔波小七孔 、西江千户苗寨、肇兴苗寨等等知名的景点，处处风光无限好，却也处处人挤着人，打个卡，照片里有好多人，这便是贵州的初始印象。

8月底，霞姐邀我去贵州，说跟文化馆的摄影师熊老师一起去。熊老师在铜鼓县文化馆专门从事摄影工作，出版了人文画册《花一样的苗寨》，他对贵州有着别样的情怀，每年都要去几回，到各处偏远村寨拍摄人文照片，记录民俗风情。机会难得，可以跟老师一路学习，我请好假，贵州之行开启，向远方出发……

第一天，9月7日，天气晴朗。

早晨4:00起床，4:30司机王师傅一路接了海燕、我、霞姐、梅子、媚、熊老师、K总，5:00准时上高速。7点到长沙吃早点，一路向西。中午在芷江高速路口午餐，吃了当地的特色菜芷江血鸭，好大一盆，味道不错，就是稍咸了一点。

　　一千多公里的车程，从江西横穿湖南、贵州，我们坐了几乎一天的车，晚上7点多到达贵州安顺七眼桥镇云峰屯堡，在路旁一家姐妹餐馆吃的晚饭，晚上在本寨村屯堡云舍民宿入住。

　　第二天，9月8日，阴雨。

一早大家都起来了，跟着熊老师在本寨随意逛了逛。

据了解，本寨是一个保存完好的屯堡大本营，具有600多年的历史。屯堡是明代调北征南和调北填南在安顺一带的汉族军民后代经过百年传承、演变而形成的历史文化遗存，是古代军事防御体系的杰作。本寨的建筑主要以石头为材料，用石头砌的墙，用石头垒的屋盖，用石头铺的街道等，建筑风格独具特色，体现了屯堡文化，蕴含着历史的厚重感。因为寨子正值国庆节前修整期间，寨子里只看见一些年迈的留守老人及寨子周边一片静谧的稻田，鲜见游客。

　　早餐后，我们驱车到了不远的雷家屯屯堡。熊老师已请民宿的老板娘联系了当地表演地戏的4名艺人，请他们协助我们拍摄。

第一次听说地戏，临时恶补了一下。地戏是贵州省安顺市地方传统戏剧，源自明清时进入贵州的军队中，属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之一。《续修安顺府志》记载：“跳神者首蒙青巾，腰围战裙，戴假面于额前，手执戈矛刀戟之属，随口而唱，应声而舞。”地戏又称“跳神”，随着江山日益稳固 ，有识者想出了跳神戏的办法，在跳神中演习武事，有寓兵于农之意。屯堡人的身份是亦民亦兵，战时为兵，平时为民。

4名艺人按约而来，戴上各色脸谱，着好袍裙，装上靠旗、雉尾，手把剑、矛、戟等兵器盛装而列，气势逼人。熊老师、k总精心挑选好了几个拍摄点，然后是站位、姿势、烟雾等等一系列操作，有条不紊，大家各角度拍摄了2小时左右结束。

我与其中一名艺人闲聊，他说地戏一般是过年和七月半或者一些重要活动时会组织表演，现在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没有人愿意学这些，他今年八十多岁了，仍然在扛着，对地戏的传承语气里透出忧虑。

　　拍完地戏，我们回到姐妹餐馆吃午饭，准备去阿西里西韭菜坪看韭菜花。韭菜坪由大韭菜坪和小韭菜坪组成，大韭菜坪地处毕节市赫章县，为国家4A景区，小韭菜坪位于六盘水大湾镇，为国家3A景区，因山上长着成片的野韭菜故得名，其主峰海拔2900.6米，为贵州境内最高峰，有“贵州屋脊”之称。

车子在盘山公路盘旋，我们向位于六盘水大湾镇的小韭菜坪出发，计划去拍落日。一路晕晕乎乎在下午3点到达。不巧，山上雾气很大，还隐隐飘着毛毛雨，气温骤降。我们沿着游步道爬了一段山路，山上遍野开满了紫红色的韭菜花，在缭绕的云雾间，团团簇簇，若隐若现，煞是好看。我们边走边看边等着云开雾散，等待落日余晖中的大美风景，可云雾迟迟不散，还有凝聚之势，于是大家只好提前下山，来到毕节市赫章县阿西里西大韭菜坪附近的民宿住下，准备第二天去大韭菜坪看日出。

　　第三天，9月9日，阴雨天气。

因头晚向景区进行了咨询，答复山上雾大，无日出，我们早上就多休息了一会，8点赶到大韭菜坪。买好门票、缆车票，进入景区。坐了20多分钟缆车到达山顶。

四周是白茫茫一片，能见度大概只有四五十米，且风大，气温低，好多人都穿上了羽绒服，我们预判2000多米高的地方一定很冷，也都带了罩衣、雨衣。见茫茫大雾，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就沿着栈道慢慢前行。大韭菜坪遍野的韭菜花开得正艳，比小韭菜坪气势更为壮阔，间或云开雾散，花儿就如紫红色的地毯绚丽多彩铺展开来。忽而雾气又迎面扑来，夹带着细雨，把一切都笼罩在迷茫之中。我们在一观景亭躲雨，遇见一个景区工作的小哥，大家东一句西一句闲聊着，这时又雾去天明，我爬到亭外去拍照，小哥刚开始没说什么，任我们拍了一阵，后来听到他叫着:“快出来，已监控到你们了，图片传到我手机上了，不然不让坐缆车下山了。”于是我们赶紧走出了花地，上了游步道。谢谢小哥的宽容，让我们与韭菜花有了亲密接触，留下了美好记忆。

迷雾中我们东游西逛，遇见了一位老人，他用手机抓拍了一张霞姐的照片，很有意境，他还讲解了图片的构图等等，一看就是一个老法师，于是请他帮我们拍了好多照片。虽然雾气弥漫，但雾里的景象别具一格，象一首诗，朦胧，忧伤 ，氛围感满满。

　　等到10点多，雾仍然很大，没有散去的迹象，我们便下山了。下一站丹寨县，此间四百多公里路程，一路上时而大雨瓢泼，云山雾罩，时而天空晴朗，阳光灿烂，真真是十里不同天，风景变化多端 ，还看到了美丽的彩虹，引得大家阵阵惊呼。

　　下午5点多到达丹寨，我们去看了高要梯田。在高高的观景台，只见对面山腰一片片房屋依山而建，千亩梯田围绕着房屋顺着山势，从山顶一直延伸至山脚。田里稻子黄黄绿绿一片，层层叠叠，好似一幅立体画卷。但天气阴沉沉的，少了光影，感觉总有些遗憾。陆陆续续有前来观看的路人离开了，我们也正准备上车，突然远处天空有阳光透进来，且越来越亮，一会儿功夫，云散开了，碧蓝的天空下，落日余晖温柔地洒在大地上，高要梯田一片金黄色，展现出丰收的喜庆，光影交织着，分外美丽。大家赶紧拿出相机、飞机哒哒哒扫个不停，直至夕阳西下，梯田里笼上一层暗调，黯然失色，我们才意犹未尽上车赶路……

这一晚我们住在丹寨县宾馆。

　　第四天，9月10日，晴天。

早上在街边一家桂林米粉店吃粉，和铜鼓的米粉不同，形状宽宽的，像米面，做法差不多，开水泡好捞起，放上几片炸肉，加一个流心蛋，自己再加点葱姜蒜末，酱醋油辣椒，酸豆角等，最后浇一勺高汤，然后慢慢地美美地享用，不知不觉一大碗就见底了，于是元气满满开始了新征程……

　　离开丹寨 ，我们向从江县停洞镇出发。据熊老师介绍，那里是一个原生态的镇子，居民多是苗族侗族，那里的朝天小辣椒是地方特产，辣椒丰收了 ，家家户户晒辣椒的场景很有特色。车子开在盘旋狭窄的山路上，不知道转了多少弯，终于看到了山里人家，沿途家家户户门口晒着长长的土布，间或挂了几串辣椒，路旁的阿婆阿嫂都穿着相似的少数民族服饰，或带孩子，或晒着布，或劳作着，个个皮肤黝黑。在路旁发现一处土包插满彩旗，熊老师说，这里埋着斗牛比赛被斗死的牛，本地人把战死的牛当成勇士埋葬，并插满旗帜以示尊敬。脑海中便浮现出两个生灵在众目睽睽中自相残杀，总感觉斗牛比赛太血腥，太残忍，作为看客他们是什么心理，是否也会闪过一丝怜悯之心？我庸人自扰之。

车子终于在一处房屋较集中，场地宽敞的地方停下了。停车的屋旁便晒了一篙的布，青蓝色，布匹纹理很细腻，用手摸一下，硬硬的，想必是浆洗了的，这大概便是苗家女子为了给家人制作御寒保暖的衣裳手工织出的土家布，颜色含蓄又充满深情。跟着熊老师，我们去了一户人家，屋子是木板房，虽然大晴天，屋内还是很暗淡，小心翼翼走上屋内的木楼梯，二楼靠窗的墙上挂满了红辣椒，一小把一小把，像挂着一串串红铃铛，仿佛能听到叮叮当当的回响。地上放着几盆扎好的辣椒，像盛开的鲜花，红彤彤的，煞是喜人。

拍完红椒，大家到屋外，一位阿婆正在晒谷子，又是一阵抢拍，灼热的太阳把晒得大家满头大汗，衣背都湿透了，依然坚持着，这便是摄影人的忘我和执着精神吧。

　　我们原路返回，在从江县都柳江旁一个饭店吃中饭，又驱车400多公里,在崎岖的山路上奔驰，于下午2:30到达贵州省黔东南从江县西部月亮山腹地的加榜乡。

加榜乡的梯田总面积近1万亩，是中国最美梯田之一，分布在25公里长的公路两侧。我们从山下来到山上，突然眼前豁然开朗，高山仰止，山谷幽深，屋舍俨然，良田层叠，往来种作，男女悉如外人，仿佛进入世外桃源，加榜梯田如壁挂一般惊现眼前。

我们在山上民宿住下了，计划下午看日落，明早看日出，行程安排得妥妥的。时间尚早，我们到各个观景台看多角度不一样的梯田。

正值初秋时节，群山环抱着一片片屋舍和梯田，田里的水稻已陆续成熟，青黄相间，层层叠叠的梯田好似一圈圈涟漪在山间荡漾，空气中氤氲着清新的稻香。道路两旁也都晒着金黄的谷子。很敬佩勤劳的苗乡人民对土地的热爱和对粮食的珍惜，他们历经千难万苦，顺山开垦出一片片耕地，连小小的一块土地都不愿浪费，祖祖辈辈用辛勤的汗水浇灌，自给自足，丰衣足食，留下这片片令人叹为观止的加榜梯田，如海洋一般。因地域限制，苗民们至今还沿用古老的种植、收割翻晒等方式。至傍晚时分，一路看到好多阿婆阿嫂阿妹阿哥在收晒在道路两旁的谷子，我跟他们打招呼，他们还我一个微笑，附和道:“收谷子啰。”笑时犹带苗家香，那一张张黢黑的脸庞，一个个微弯的腰身，一双双满是茧子的手，生生透出劳动的本色，纯朴中带着坚韧与执着。

因为高山环抱，太阳早早被大山遮挡了，落日余晖，把目光从山里，从层层梯田上一点一点隐去，恋恋不舍，念去去，暮霭沉沉。此时，梯田中散落的屋舍已有炊烟袅袅升起，隐隐有鸡犬声相闻，这人间烟火好似一首小曲，在大山深处轻轻唱起……

　　第五天，9月11日，晴天。

5点多起床，6点半我们赶到附近的6号观景台看日出。山上人不是很多，大家静静地等候着。只见四周白茫茫一片，山中漂浮着一层云雾，房子、稻田影影绰绰，时隐时现，仙境一般。但因云层太厚，我们还是错过了日出，于是又一起赶到1号观景台 ，此时太阳渐渐升起，山谷之中仍然飘浮着淡淡的薄雾，眼前的大片梯田已经收割，田里蓄满了水，在阳光的照映下，好似一块块不规则的玻璃镜子，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自上而下，有一泻千里之势。忽然，山下有哒哒声响起，寻声望去，原来农人们开始打谷子了，有用镰收割的，有脚踏打谷机打谷的，有用袋子装谷子的，还是原始的农耕方式，一派繁忙的丰收景象。大家兴奋地拿出飞机、相机，直拍得日上三竿，手脸灼烧才作罢。

上午10点，告别了加榜，我们往东赶往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锦屏县隆里古城。熊老师说，隆里古城是此次贵州行的重点之一，他和k总已谋划了3年，要到隆里拍摄花脸龙，因此非常期待。

为解除长时间坐车劳顿，我们在途中的黎平古城翘街休整了半个小时，4点多赶到隆里古城，在预先订好的来龙客栈住下。

　　第六天，9月12日，晴天。

隆里古城是一座亦兵亦农、能战能防的军事城堡。1358年，明太祖朱元璋第六子朱桢为镇压古州吴勉起义，调集江南九省官军，在隆里设千户所，同时兴建古城，迄今已有600多年历史，是贵州省重点建设的文化古村镇之一，是省级风景名胜区、省级历史文化名镇。

熊老师安排7点半早餐，8点开始画花脸，9点开拍。我和霞姐、海燕因为对古建筑的喜爱，5点多就起床，6点出门，赶在早餐前逛逛古街。

古城建筑有着明显的徽派特点，白墙黛瓦 ，飞檐翘角。房屋之间相对排列整齐有序，每家每户前有清一色的几阶青石台基排列，大门上挂有标志着屋主籍贯、身份的匾额，如“关西第”、“科甲第”、“书香第”等，大门外墙呈“八字”结构，门墙上绘着各种花草动物图画，极具江南特色。这里的居民多为明代屯军士兵的后裔，其祖先大多来自江南，带来的汉文化与当地的苗侗文化交融，形成了独特的隆里文化，是少数民族地区的汉文化典型代表，余秋雨称之为“文化孤岛”。

　　“闻道龙标过五溪 ，随君直到夜郎西…… ”路过龙标书院，只见街边一户人家一老一小坐在门口，老人一边喂孩子吃面条，一边口里念叨着李白这首《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 》，这才恍然，龙标书院便是唐代著名诗人王昌龄被贬隆里后创建的。

走在用鹅卵石铺成的背形花街路面，穿行在青砖黛瓦，屋舍俨然的古街，古风古韵迎面扑来，让我们穿越时空，与历史相融相惜……

　　催我们吃早点的电话铃声骤然响起，我们匆匆赶到早餐点，漂亮的阿妹已煎好烧饼，熬好稀饭 ，煮好米面。在这古城里，吃着热腾腾的早餐，别有一番滋味 。

客栈里，请来的师傅在给梅子和司机王师傅画花脸，他俩脸上画了蓝黑、蓝红相间的花脸谱，头上扎着杆绳，一个上身盘旋着一条同色系的龙 ，一个胸前画了个大大的红色脸谱，散发出浓郁的乡土民俗趣味。

隆里民间花脸龙自北宋以来，已有1000余年历史，明代屯军时由隆里先民带入，清代臻于成熟。“花脸龙”是在扛龙人的脸上，用颜色画上五彩脸谱，生、旦、净、末、丑尽全。据说是从宋朝宋太祖赵匡胤建功立业后“蓝季子会大哥” 一则戏的传统故事演化而来。

为了体验一下隆里的乡俗文化，我们几个女同胞也画了一个简约的花脸，画师根据我们的衣服色彩，三笔两笔每人脸上就有了一只蝴蝶和一朵小花 。这时又进来两位身着戏服的老人，一文一武打扮，他们也来画花脸，原来他们是特意请来协助我们拍摄的。 在事先踩好的点 ，熊老师精心安排每个模特的站姿、排位、表情、动作等等，营造出花脸龙远古凝重的氛围感……

还是用图片说话吧。

　　贵州之行到此结束。熊老师说 ，此行是最艰苦的一次 ，而我恰好遇上了，但苦中却有乐。那远方，我们避开了那些人潮汹涌的景区，到原生态的村落、古城去，领略了大山里的大美风景，体验了不一样的民俗风情 ，品尝了乡间特色美食，现场学习了拍照修图等知识，还有同行的小伙伴们一路倾情相伴，收获满满。其实人生就是一次旅行，有风雨，也有彩虹，有快乐，也会有遗憾，重要的是怀着一颗平常的心，遇山则爬，遇水则涉，有花看花，有雾观雾，那么风雨、遗憾也是一道别样的风景。